02
如水如火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悠悠放下书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她望向室外的梧桐树，忽的就想起了老家中的那颗白果树。她记得，小时候还拿过铁锹在树下挖过蚯蚓。只不过，没等她挖到，她就气得挥起铁锹砍了上去，留下了浅浅的一道痕。
“叮咚。”
悠悠被门铃声拉回，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起身，拖沓着拖鞋无力的去开门，礼貌的对来人叫了声：“张老师。”
“悠悠，前两周的课复习了吗？进复退复，一指两弦包括换弦技巧都掌握了吧？”张婷招招手让她过来。
张婷，是她的古琴老师。人长的甜美又专业，就是耐心稍有不足。不过好在她本人脑瓜灵活，学东西很快，所以相处还算是愉快。
“从这些古曲中你随便挑一个吧，我好看看你学的怎么样。”
悠悠接过谱子翻了翻，大都是一些名曲，如昭君出塞，高山流水一类。忽的，她目光停留在了第八页，很久都没有翻动，直到张婷低声询问，她才伸手一指道： “就这个吧。”
张婷凑过来一看，是伐檀。她点点头示意她开始。
悠悠颔一颔首，坐下抚琴。这曲子，一字一音，四五字一节。有很多正徽半音。她弹的很慢。散起，柔落，整个都是在舒缓的琴歌意境中婉娩而来，古风宛然。
一曲毕，张婷的讶异早已变成眉眼弯弯，笑的分明：“悠悠呀，你果真是个学琴的好苗子，天分不错。”话落，又缓缓弯下腰与她对视，问：“不过，你为什么选伐檀呢？”
她一时语塞，思绪难明。
为什么？大概是为了自己的良心吧。
“咔嚓--”是钥匙转动的声音。
“孙老师，来啦？”李宏志挂好钥匙和衣服，憨憨的搓着手走近：“怎么样？孩子今天学的认真吗？”
“李先生，悠悠她很厉害，对钢琴方面真的是很有天赋也很认真，进步很快，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有天分的孩子，悠悠您好好培养，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孙老师，是她爸爸聘请的钢琴老师。据说是中央音乐学院毕业，在音乐方面很有造诣。她爸近几年发了笔横财，又听说她在A市定居，所以特地花大价钱把她给请了过来，说是要找就找最好的，不在乎这点小钱。
李宏志一听，阴郁了好几天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缓和，赶忙笑道：“那还是孙老师你教的好！悠悠！还不赶快谢谢孙老师？”李宏志激动的飞来一掌，差点没把她背给拍断，她皱了皱眉头，嘴上说着感谢心里却很是不满。
发了横财又怎么样，骨子里还是那么暴力。
“今天我们不回去看奶奶吗？”送走孙老师，悠悠看着在沙发上已经闭目许久的男人，又看了看手表，已经七点了，平常这个时候，他们都已经到村子里了。
“这个星期我们不回去了。”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去学习去。”宏志最烦她问为什么，每次都没完没了，平时在学习上也没见她这么有求知欲。
又“咔擦”一声，门锁缓慢地转动。一个小小的身影蹦蹦跳跳地走进来，“爸爸我今天..今天老师夸我算术算得好，表..表扬我了，还给了我一个大红花～！”矮胖矮胖的小手，捏着一张99的试卷，爬上沙发。
“嗯乖。”宏志眼皮抬都没抬，象征性的敷衍了儿子两句，整个人看起来都是累极了的模样。悠悠想，最近她爸都愁云笼罩的，莫不是他们家的经济危机要来了？
她没问，但接下来的几星期她已经开始慢慢的攒钱了，虽然她觉得这点小钱可能屁大点作用都帮不上....
直到...两个月后她爸离婚了问她要跟谁，她才开始明白，能让一个男人烦恼的除了事业，还有女人。
晚上，她躲在被窝里哭了很久。对于这个家，她不是没有厌弃过，恼火过，她甚至还不止一次的产生过离家出走的念头，可那又怎么样呢？谁还没闹个脾气？她再怎么不开心....但它始终是她的家呀....怎么就变成了要离婚的地步了呢？
她就这么辗转反侧，一睁眼就到了天亮。
第二天，她翘了辅导班乘上了去村里的公交。她想，她爸最听奶奶的话了，她去求奶奶说不定能保住这个家。
一个小时的车程，很快。
但结果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铁门紧锁的空荡荡的院落，不再飘着青烟的烟囱，落满一地的枯叶....还有消失了的鸡鸣声...
奶奶她...上哪去了？怎么..也不扫扫这些落叶呢..？突然间，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而这种预感几乎要让她崩溃。
她开始联想起爸爸这几天的心力交瘁，此时她几乎可以断定奶奶一定生病了出事了。
她好想去看她，好想。
“噫，”一双手拍上她的肩膀，带着疑惑的语气，“你不是悠悠吗，怎么回来了？”
是隔壁的果林叔！她忙擦去眼角流出的泪水，急切的开口道，“果林叔，你知道我奶奶在哪个医院吗？我要去看她我想去看她...我的奶奶..呜呜..”
话不说完，两行泪水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