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又是一年新年,在娘家忙忙碌碌的时候,想起了小时候过年时的情景。

小时候,放寒假开始就天天盼着过年,一大家子的兄弟姊妹天天凑在一块,能玩出各种花样。

临近过年,喜欢跟着老爸骑着三轮车逛街买年货,花生、瓜子、糖果,鸡鸭鱼肉,常常满载而归,承载了多少新年的快乐憧憬。

到了年根底下,家里开始忙乱起来。打扫卫生,买豆腐、蒸豆腐、煎豆腐,炸年货,做蒸碗,一直忙到年三十中午炖大锅菜。

老爸炖得大锅菜尤其好吃,炖上半锅肉,再铺上切好的豆腐、海带、黄花菜,火候一到,满屋飘香,年的味道全有了。

打扫卫生最麻烦,扫房子、擦门窗、擦灯,一项也不能少,老妈带着白帽,高举着绑着竹竿的扫帚,仔仔细细的打扫着屋子的每面墙,每个角落,我们兄妹俩则负责擦窗户,还有那些华而不实的大灯、小灯。有时,我们一群孩子还给大姑打扫卫生,小小的房子里挤了好多人,大家七手八脚、热火朝天地忙活着,竟也觉得十分有趣。

炸年货是必须的,果子、丸子、藕合,还有用红薯白糖和面炸的麻叶,在小时候就是最好的零食。

豆腐是必备的,大块的豆腐先上锅蒸,再炖到菜里,还要煎一些,腌好,留作咸菜用。

年三十下午开始包饺子,最初老爸擀皮。老爸一手绝活,不但擀得快,还能一次擀俩,只是太厚,不好用。后来由我接替了老爸的任务,专门负责擀皮。我的技术相当高,擀的皮圆而匀,周围内翻,形似小碗,奶奶常常夸我饺子皮擀得好看又好用。于是,这个活一干就是十多年。只是过年的饺子面特别硬,擀起来手腕酸疼,每次心里都在不停地算计着什么时候能干完。

三十晚上的饺子永远都是素馅的,取意素净,我们小孩可不领情,每年除夕夜的饺子总是吃得不情不愿。到了我们都大了,桌上才有了肉饺子。

除夕饭都吃得很早,吃完饺子,所有人都聚到了奶奶家。对着家堂磕头是我最不情愿的事情,可也不能不磕,磕完了头才可以找奶奶领压岁钱,这可是孩子们最开心的事。开始十块二十块,后来能有五十块,在当时已是很大的数目。之后,叔伯辈们带着一群小子们浩浩荡荡去接神了,接完神又呼隆呼隆满处拜年去,留我们这些女孩们在家里只有羡慕的份,凭空想象着接神、拜年的情形,然后像看戏一样看着一波又一波前来拜年的人们,真心或假意的磕头、行礼、问好,不停地说着同样的话,竟然觉得有些可笑。

终于有一年,我对女孩不能接神表达了强烈不满,家里的权威家长竟然破天荒地允许我跟着去,终于知道了接神是何种场面:一群人找个空地,焚香烧纸,放鞭,念叨念叨,就回来了,原来也不过如此。

大年初一,终于能跟着老妈还有婶婶们出去拜年了,想想我这爱热闹的天性在小时候就显露无遗了,每次都像个跟屁虫一样欢天喜地地跟着大人们出去拜年,好像这样年才不算白过。

后来,年纪一年年长大,年也越过越没意思。除了照例要做的事情,感觉没有了小时候的兴奋。年前采购年货的任务一部分落在了我们孩子身上,和老爸一块采购的除了豆腐也只有花生瓜子了。倒是老爸年复一年地忙碌着,过年的心气十足,早早就开始置办年货,时常忙到半夜,蒸了一锅又一锅,家里到处都是装满或肉或饭的碗碗碟碟。然后,这家两碗,那家两盘,家里的碗碗碟碟变戏法似的消失了很多。在这多多少少的变化中,老爸得到了无比的成就和满足。

年三十中午照例是大锅菜,下午照例是包饺子,不知从何时起,下午包饺子总是伴随着中央台的春晚特别节目,和三叔四叔五叔的轮流到访。老一辈的感情总是很醇厚,或许没什么事,来了也不一定说什么,但总是愿意走走坐坐,兄弟姊妹们的感情就这样在家长里短的平常话语中缓缓流淌,至真至纯。我们小孩子们身在其中,常年受着父辈们的潜移默化,也觉得彼此无比亲厚。那时的我们,十多个兄弟姐妹,天天在一起疯玩,没有没完没了的作业,没有父母没完没了的唠叨。三十晚上拜完了年凑在一起守夜,一起骑着自行车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晃荡。现如今,那般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奶奶过世之后,除夕夜就在自己家里了,竟然有些想念给家堂上供着的老爷爷老奶奶们磕头了。吃完除夕夜的饺子,老爸照旧带着哥哥出门,和一大家子男人们会合接神,我们娘儿俩留在家里,摆上瓜子糖果,换上新衣服,等着拜年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走马灯一样。每每这时,总是遗憾自己不是男儿身,不能跑出去痛痛快快地感受外面的热闹。

初一早上,早已不喜欢跟着大人去拜年,无聊的我们凑在五叔家里(家堂在五叔家)聊聊天、看看春晚回放,或者看五叔在院子里放两响。五叔在父辈排行最小,也就最爱玩爱闹,每年总是买很多鞭炮还有两响,还常常怂恿着小小子们放。

再后来,我们这一辈的兄弟姊妹们都长大成人,先后成家了。我那年腊月结婚之后不久就过年了。从小习惯了大家庭的热闹,很不适应婆家过年时的清净。除夕夜闲来无事,老公带着我出来走走,路上几乎不见人影。不知不觉走到了娘家,站在胡同口,看着熟悉的家门口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那么亲切,可是却不能回家看看,只为出了门的姑太太不能在接神之后回娘家,当时内心的酸楚可想而知。

再后来,弟弟妹妹们先后结婚了,每每有了新女婿,初四那天就成了难得一聚的机会,女婿们常常被大舅子小舅子们灌醉。而且每年大都有人结婚、生子,大家庭的成员越来越多,每年的聚会对我来说也觉得格外美好,好像在这时候,多少能找回一些小时候大家一起时的影子。

转眼看看我们的父辈,再看看我们的后辈,不得不感叹时光易逝。在这时光的轮回中,我们来了又去,都没有时间感叹,不觉之中已被时光抛出了好远,年也越来越没有了小时候的味道。不知道现在的孩子们长大后过年又是什么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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