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年后惊喜(苏依依)
2000年,农历大年初三。
我正家里躺在沙发上百般无聊的拨弄着一台中文BB机,此时家里的电话响了,我去接:
“依依,你看看楼下!”牧林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楼下有什么好看?你又不给我搭个戏台子,给我唱大戏看”我叨叨咕咕的念道着,但身体还是抱着电话向窗外移动过去。
“你看看嘛,没有大戏,但小插曲还有的。”他语气中透漏着一股愉悦之情,我头往下一看,惊得差点把电话摔在地方。只见牧林站在楼下的电话亭,对着我仰视而笑!那么干净,像刚被雨水冲洗过的蓝天。他没有穿军转,一身干净利落的深灰色休闲运动服,配着他一头干练的寸头,精神而爽朗。他放佛就像一个邻家的大哥哥正在约我去体育馆跑步一般,出现得这么自然,这么轻巧。
望着他正冲我得意洋洋地挥挥手,我高兴地想尖叫,也准备向他挥挥手,可马上想到他这么明目张胆过来找我,高涨的情绪一下子被打到了冰窖里,这哪还是什么惊喜,这简直就是惊吓啊!我的脸瞬间拉下来,连忙挂了电话一口气跑到楼下,故作淡漠冷冷地对他说:“跟我走!”
“这你的地盘,必须跟你他走。”他还是一脸的得意,并一再忽视我扔过去的白眼。他又揉揉我的短发说:“依依,你放心了。我不会要求带我见家长的,我就是过来玩玩,转一转,看看你成长的地方而已,你别紧张。”
“好。你是怎么找上门来的?”听了他安抚的话,我的心平静了一些也柔软了下来。
他的手从我的发端移下来,轻轻掐了一下我的脸蛋,一脸溺爱地对我说:“傻丫头,你不是告诉过我家在那个城市和叔叔阿姨的单位了嘛?很好找啊,每个城市就这么一个单位,还好,这单位就这么一个宿舍楼,这楼就对这条街,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你应该去当特务。”我笑了。
“男人在爱情面前像一个斗士,充满了力量和智慧,而女人......。”他看这我,突然不说话了,只是低下头盯着我嘿嘿地笑起来。
“我知道,女人在爱情面前智商会呈直线下降”我接上。
“哟呵~看来是经验之谈啊。行啊。小看你了啊!”
“那是。你以为呢?”
“我以为啊,你这一定是看过猪跑了。”
“猪跑?什么猪跑?”我没反应过来,正准备抓他问个明白,他却加快了步伐走进了一家招待所。
“到底什么猪跑嘛”我小跑跟上去,抓住他的手臂不依不饶的问道。他转过头一脸笑意地看着我,又看看他的手臂,然后举起被我半搂的手臂说:
“喏,你现在不止是看到猪跑,你还吃到猪肉了。”原来他是在取笑我对于爱情,我只是见猪跑,没吃过猪肉。
“是啊,是啊,好大一块猪肉。”我用力地捏着他的胳膊,他咧着嘴满眼溺爱地看着我,随后又含笑着在前台办完了入住手续。
从牧林来了之后,我每天起来吃了早饭,就迫不及待地向家人撒谎说和同学去玩,然后去找他。我们爬山、逛景区、江边散步,我带他看我的小学、我的中学、我告诉他儿时的趣事和糗事;而他给我讲怎么考军校,怎么认军衔,怎么区分战士和志愿军;他甚至带我钓鱼,也不知道他从哪找的鱼竿,在我的地盘上,他做着自己的主。
当然,他从来没钓到鱼,我取笑他,他却说:我钓的是岸上美人鱼。于是,好一阵追打。牧林,他永远不会知道那段时光后来成了我记忆中最深的痕迹,即便从不提起也没有人能顾抹去。
大年初十,轮到我送他了。他牵着我的手,我低着头红着眼,牧林,那时候我已经感觉到难过和不舍了。他进站的时候又揉揉我的头说:“依依,别难过,我只要有时间就过来看你的,以后,不仅看你,还看你的父母和哥哥”
“依依,到了学校给我写信”、
“依依......。”牧林就像个啰嗦的大婶一直不停地说,不停地叮嘱。最后以我扑进他怀里放肆嚎哭收场。
从火车站回家,我耷拉着小脑袋进了家门。看见哥哥和他的几个朋友正坐在沙发上聊天。我想偷偷溜进自己的房间,没想却还是被不知趣的哥哥叫住了:“依依,怎么才回来?”。
“依依回来了?”听到哥哥叫我,正背对我的一个身影连忙站了起来,转过身来看着我,轻声问到。
“怎么越大越没规矩了?哑巴了吗?都不知道叫人了?”哥哥佯装怒道。
“海山哥,强子哥,粤丰哥,你们来了啊......。”我唯唯诺诺地挨个叫了个遍。
“依依,这个暑假回来都疯哪了啊?我这次回来到你家找....找你哥好几回了,都没见你在家。”箫海山笑意盈盈地看着我问到。
“她啊,一天到晚不着家,野得没边了。我都见不着几面,更别说你了。”真是自家哥哥啊,正愁不知道怎么回答呢我哥就主动接上了话题。
“依依从小到大不就这样嘛,小时候跟我们去郊外下河捉鱼,爬树掏鸟窝,男孩子的事她可没少干啊。倒是从来没见她绣花.....”看到这群哥哥们开始他一句我一句的埋汰我,小性子一上来,就剁着脚急道:“你们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说完,就直接奔进了房间。
“这两年依依长大了啊。不愿意我们提她小时候的糗样了。”在我转身关房门的时候,貌似看见箫海山的目光投向了我,那么明亮,碧波盈盈。
一周后,回到学校。
我和牧林的信件由开始的一星期一封增加的一星期两封,甚至是三封。尽管宿舍有电话,我们也偶尔通话,但毕竟不如书信这样让人把情感发泄的淋淋尽致。收信,看信成了我那个阶段最幸福的时刻。
那个年代,没有现代的这种快节奏,一切都正如木心在《从前慢》中所写的那样“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我们的爱情就在一封又一封的信件里继续发酵着,酣酿着。
转眼,又到了校园樱花盛开的季节。这一天我居然同时收到了两封牧林的信件。一封薄,一封厚,我选了厚的先读,这信件里他依旧是述说他的生活,他看的书,他做的事,还有他各种搞笑的小故事;读罢,我打开另一封信,只有一张纸,只有短短一行:
“依依,你毕业了,我们就结婚吧。”
牧林这次把我吓得不轻。我可以像他爱我那样去爱他,但我还不想结婚,也不能结婚。我该怎么对父母说呢?我去告诉他们:我在外读书这几年还谈了场恋爱,给他们两老找了个乘龙快婿,我马上就要远嫁他乡了?更重要的是,我也有自己的理想,我想成为一个画家,或者是摄影师,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牧林,我不能这么做,至少刚满20岁的我不能就这样匆忙决定自己的一生。
惊慌失措的我开始了冷处理,尽管我依然时刻想念他。可我更希望他能给我一点时间。三年,哪怕是两年也好。渐渐地,他的信也开始少了,恢复到一个星期一封。面对这生出来的矛盾,我们都找不到出口,只有日渐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