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不合
公西赤,字子华,出使齐国。冉有向孔子咨询,该补贴多少小米给子华的母亲。孔子答复,六斗四升。冉有嫌少,请求多一点。孔子想了想,说,那就再给两斗四升。冉有还是嫌少,最后给了八十石。孔子知道后,不满地说,公西赤到齐国去,坐着肥马拉的车,穿着轻暖的皮袍,神气十足。古人云:君子只是雪中送炭,不去锦上添花。按《论语》,子华使于齐,冉子为其母请粟。子曰:“与之釜。”请益。曰:“与之庾。”冉子与之粟五秉。子曰:“赤之适齐也,乘肥马,衣轻裘。吾闻之也:君子周急不继富。”(6·4)
季孙非常倚重冉有。有事没事,他们都粘在一起。能得到季孙赏识,冉有也很高兴,即使下班迟点也愿意。可孔子不高兴了,问他为何老那么迟?冉有掩不住高兴,说:“有大事。”“切,还大事,小事吧!如果真有大事,我虽然没参加,那也会听说。”孔子直接顶他。按《论语》,冉子退朝。子曰:“何晏也?”对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13·14)
以前,田地按丘收税;现在,季孙想按亩收税。他打发冉有去问问孔子,毕竟师徒好说话。没想到,这个鲁国最大的风向标,一言不发。往返三次,逼得季孙说狠话:“您是国家元老,就等着按您的意见去办。您为何不发表意见呢?”孔子没做正式回答,只是私下对冉有说:“君子办事,要根据礼来考虑;施舍时尽量丰厚,办事时选择适中,征税尽量微薄。这样的话,按丘收税就够了。要是不按礼来衡量,而是贪得无厌,那么即便按亩收税,还是得不到满足。再说了,季孙如果想合乎法制,那么有周公制定的典章在;要是想随意行事,又何必来征求我的意见呢?”
季孙不听孔子的劝告,让冉有按亩收税。孔子非常生气,又耐不了季孙何,只能冲冉有发飙,说,浑求,季氏比鲁君(周公的后代)富有,你还为虎作伥,帮季氏聚敛财富。小的们,浑求不是我弟子,你们可以大张旗鼓攻击他。大家都知道这是孔子的气话。再说,还等着冉师兄介绍工作呢,大家会攻击冉有吗?按《论语》,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11·17)
季孙想一出是一出。泰山,原本只有天子才有资格祭祀。现在,他也想祭泰山。这种僭礼行为,孔子是一直反对的。他问冉有,你不能阻止季孙祭祀泰山嘛?冉有坦言不能。孔子那是一个难受,“哎呀!泰山之神不如林放懂礼嘛?他会接受季氏祭祀嘛?”按《论语》,季氏旅于泰山。子谓冉有曰:“女弗能救与?”对曰:“不能。”子曰:“呜呼!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3·6)
季孙动作越搞越大,要侵占颛臾。老套路,他让冉有和子路,去问问孔子什么态度。还用问嘛?找骂!
“浑求,这难道不是你的错嘛?颛臾,先王让他主持东蒙山的祭祀;它本来就在我们境内;它也是我们安危与共的附属国。为何要侵占它呢?”
“季孙想干,我俩原本也不同意。”冉有抬出挡箭牌。
“浑求,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辞职。”孔子看出意图。
“那,那颛臾,城墙牢固,离季孙封地费邑又近。现在不占,以后就害了子孙。”冉有底气不足,言语不畅。
“浑求,君子就讨厌你这种人,不说自己贪,却在找借口。作为臣子,不想让百姓安居乐业,却在胡搞乱搞。这样下去,国家迟早会灭亡!”孔子振振有词。
没法子,冉有和子路,两边都受气。
次日,季子然,又一个蛋疼的人,不知怎么就晃到孔府来。“夫子啊,您的两个爱徒,冉有和子路,在我们季家很牛叉。他俩算不算大臣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以为是问谁呢?他俩啊!我们说的大臣,对待君主,要合仁合义;如果行不通,就闪人不干。他俩,最多算是做具体事情的具臣吧。”季子然又问,那他俩会顺从上级嘛?孔子想想,不能把弟子说得那么次,不然就是打自己的老脸。他赶紧圆场道,杀父亲,弑君主,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他俩也是不会顺从上级的。
现在,孔子看冉有,越看越不顺眼。当然,冉有也知道,尽量不与他接触。卫出公和他的父亲(流亡的前太子蒯聩),都想在卫国站稳脚跟。冉有想知道孔子态度,到底支持谁?可他又不方便跟孔子接触,怎么办?子贡,这个好哥们,自告奋勇,去了解底细。
“夫子,伯夷、叔齐是哪种人?”
“古代的贤人。”
“有怨气嘛?”
“追求仁,就得到仁,有什么好怨的?”
子贡告诉冉有,夫子不支持卫出公。
按《论语》,冉有曰:“夫子为卫君乎?”子贡曰:“诺;吾将问之。”入,曰:“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为也。”(7·15)
后期,冉有经常说,不是不喜欢夫子的主张,只是自己力量不够。听到这种油嘴滑舌、冠冕堂皇的话,孔子就想敲他脑瓜崩。如果力量真不够,那也是半路才停,你现在还没开始呢?师徒观念,越离越远。按《论语》,冉求曰:“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女画。”(6·12)
孔子讨厌冉有,可冉有却借助季氏宰的职位,默默地、悉心照顾他:夫子年纪大了,就派樊迟照顾他;夫子的朋友,娶个妻,纳个妾,生个小孩,就以夫子的名义,送上贺礼;夫子的朋友,挂了,也以夫子的名义,送去丧礼。……很多时候,孔子不知道;有时知道了,孔子还叨两句,“错啦”,“又送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