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玖兰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出城门的时候他在推板车上看见了苏梅的尸体,他们的人会进行后续的收尾工作,也一定不会让苏梅暴尸荒野,但他不想让沈梦君看见那一幕,他一个大男人都不忍心看,何况她这个小姑娘。
沈梦君意外的坚定。
“玖兰哥哥,那是我娘,她让我跟你走,我会听话的,只是我总得知道她在哪儿吧?身为人子连自己母亲的尸体在哪里安放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能活在这世上。”
“你娘希望你活着,希望你活得好好的。”
“她是希望我活着,但她却是早就不想活了,”见张玖兰想要说话,沈梦君制止道:“你什么话都别说,我们家的事情你不会比我更清楚的,从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娘总归是要离我而去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而已那个时候她常常盯着后院儿的那颗梨花树发呆,后来我大了些的时候母亲才很少盯着那棵树了,我以为她想开了,现在看来她并不是想开了。”
沈梦君轻声细语的说着,那颗梨树是母亲和父亲结婚的时候,父亲亲手种下的,每年浇水施肥都是父亲在维护,后来父亲去了维护的人就变成了母亲,父亲刚离去的那几年,母亲几乎天天坐在梨花树下靠着梨花树就和父亲还在的时候一样,那个时候她怎么去打扰母亲,母亲都是不会理睬她的,一开始她还会闹,后来的后来她就学乖了,母亲坐在梨花树下的时候她是不会去打扰她的。
沈家就剩下了自己和母亲两个人,母亲是她的精神支柱,但她不是母亲的,母亲的精神支柱是父亲,沈梦君从小就知道这一点所以她一直很乖,她希望看在她乖巧的份上对这时间苏梅能够更加留恋一点儿,但苏梅最留恋的人始终是沈箬昀,她曾试图让其他人代替沈箬昀在苏梅心中的地位结果都是徒劳。
从那时起她就明白苏梅总有一天是要随沈箬昀而去的,但她却从未想到这一天来得竟然这样突然这样急促。
对于沈梦君张玖兰向来是没有办法的,反正他会一直在沈梦君身旁陪着她怎样能让她舒心一点就让她怎样做就好了。
苏梅的尸体在城门上挂了三天后来是张玖兰的人给看守城门的人塞了钱才被放了下来,那个一生骄傲的女人最终被葬在了乱葬岗的一处角落里。沈家的祖坟离这里几乎有半座城的距离。
看着土堆上那个木牌,沈梦君没有哭,只是蹲在地上拿手扒拉,张玖兰深怕她把自己弄伤了,连忙控制住她的举动,把她箍在怀里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梦君没有哭出来声音却有些哽咽。
“她一辈子那么喜欢我爹,临了我不能让她们两地分居。”
“那你也不能用手扒拉,你在这乖乖的待着我去找工具来。”
天空中下起雨来,夜晚的乱葬岗阴森的气息更加恐怖,放在平常沈梦君白天都不敢来这个地方,大概是悲伤的力量太大了,沈梦君就靠在苏梅的墓碑上怔怔的看着前方。
“我讨厌你。”
“这一生你不要妄想我会原谅你,你想和他在一起我会让你们在一起,但是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豆大的雨珠打在脸上生疼,她却丝毫没有感觉。
远处有人一瘸一拐的走进,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那人走的更近她认出来那是刚刚离开的张玖兰。
只见他一手拎着一把铁锹一手拎着一把伞吃力的向沈梦君走来。
到了跟前,张玖兰在沈梦君的上方撑起伞,塞进她手里:“你乖乖的在一旁待着,我来,你看着就好了。”
她默默的不做声,他就当她是答应了,拿着铁锹开始挖土。
手心里刚刚长好一点的伤痕因为这举动再一次的裂开,血液顺着纱布流出来和雨水一块滴在泥土里消失了踪影,张玖兰毫不在意,他只是时不时的看一眼沈梦君生怕她出点什么事。
也许是因为角度,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他看不清沈梦君脸上的表情,她也许在哭,他希望她在哭,比起强撑着什么都不做,看起来意外的理智的样子,他宁愿她放肆的哭一场,哭才能发泄出来,强撑着他怕她伤害身体。
将苏梅的尸体从坟墓里挖掘出来,她的面容已经有些腐烂了,额头正中间还有一粒弹孔的痕迹,张玖兰小心翼翼的把她背在身上。
沈梦君在他身旁木木的跟着,走个两三步他就得回头看她一眼,生怕她跟丢了。
他一边走一边在她身旁絮絮叨叨的说着些什么,他想驱散她的恐惧,虽然可能没有多大的用处,但总归是聊胜于无吧。
走着走出,张玖兰的衣角突然一沉他低头看去原来是沈梦君扯住了他的衣角,浮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将苏梅的尸体葬进沈箬昀的衣冠冢之后,张玖兰拿着刀在原来的墓碑上,细细碎碎的刻了一行小字。两人在坟前待了一夜,清晨时分才回了之前住的小旅馆。
给了小二几块大洋,托小二去烧了一桶洗澡水,将沈梦君送回房间,张玖兰正准备闭门。
沈梦君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你的手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张玖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却没有应承下来。
“一会儿我自己包就行了,你赶紧洗个澡好好休息,小心受寒了,我们明早还得赶路。”
按照计划原本今天他们应该就已经出省,现在还在安阳附近留着属实有些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