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上有宅,前礼堂,后庙庵。宅内不大,三居一储一堂。侧边筑伙房,伙房前的空地压着两个大水缸子,这是大人们刷牙的地方。围着这两个大水缸子,我小时候没少看活鱼活虾,自然也没少看几个哥哥站在缸子边的石头墙前挨训的情景。宅内还有片比老屋稍小些的院子,院子里摘出一小块地来,种些临手可得的小菜。起炊烟,收小菜,两不耽误,新鲜的气味一直能追到刚翻开的黄泥地里。从菜园子这头遥望那头是两颗橘树,绿油油的,疏于打理。好不容易从密叶里翻出几个橘子,又圆又厚实,也绿油油的,一点儿不带黄色。这些零零星星的橘子都是还未成熟就摘下来给孩子们玩了,也不图能吃。偶尔把厚厚的皮剥开来舔一口里头的橘肉,保准浑身打颤。
院子最前边是一排香樟高耸入云,香樟下时不时埋上几颗萝卜种子,挖时身若丛林。那会儿,一到天气清爽的傍晚,家里人就把电视机搬到院子里,再放上几把躺椅,茶余饭后大人们就在此聊上几句,孩子们都顺势挤在大人和躺椅间的空隙里,抬头望着月下莹莹的葡萄架子。这座祖居,靠山,临海。延续至今,后人修旧翻新,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日复一日,我们这些昔日小辈成了现今最常来休憩的住客。
这个点的村庄,狗吠鸟鸣,婴儿都已经不愿闷在家里头了,新搭的井棚下许多上年纪的妇女早早就开始了一天的洗刷作业,孤零的老人也独自朝着菜场的方向走。一个大爷害怕跟随着他的野狗,在路边弯腰捡了半块砖头握在手里,再把手背在身后警示。这一条通往菜场的路,收获个把趣事。
有时候过岔口,临面能遇到几个熟面孔,叫的出称谓却叫不出所以然,只能善意的点头微笑。
而这时候那些从山里下来的人,身上都带着些许岚气。
岚是缭绕在山间的雾,是新鲜的朝露,是大山半透的羽纱嫁衣。迎着些许天光,爬到新宅屋顶。那覆盖在大山表层轻柔而静谧的东西,便是山中的岚烟,如我们一般慵懒着。风还没醒的时候,岚一动不动的,似大山沉睡间吞吐的雨露,久久不曾散去。轻风拂过,岚烟婀娜,细驻游丝,整个山脉都像是活了起来。早早上山务农的人们,隐藏在这淡淡氤氲之下,细细耕作,得一人清闲。岚烟浓厚的时候,稍高一些的树,从白纱中窜出一根枝杈来,像对山下的人招手,示意这一段美不胜收的无声旅行和身心飘然于上的快乐。
待到红日映射,岚烟渐褪,万物苏醒,早些出来活动的人们各入家门,一切又回归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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