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姑娘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儿,她喜欢看小说,尤其是欢乐温情类的,但对于虐得肝肠寸断的悲情小说,是满满的抗拒。可还是一不小心掉进了一个作者的陷阱,眼泪不要命的往下流。
可就在合上小说的那一刻,她想起了令自己耿耿于怀的一件事,也便是这件事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是那薄凉之人。
徐家姑娘出生在农村,家庭并不富裕。父母都去打工了,她的幼年时代和小学时代是在奶奶和爷爷的庇佑下无忧无虑的成长。
小学离家很远,每天下午都是爷爷骑着三轮车来接的。跟随着班级队伍走出校门,校门外的那一条马路早已被家长们的“坐骑”所占据,就连校门口都是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家长。每天,徐家姑娘挤开拥挤的人潮,都能看见她的爷爷在固定的地方,等待着她的到来。每到下雨天,三轮车上便会搭起一个架子,避免她被雨淋到。坐在三轮车上的小板凳上,背对背,她总会感到一种分外的安心。而有时她会坐在三轮车上扑在小板凳上玩玩具,这时她不经意的抬头便能看见她爷爷挺直的脊背,为她遮风挡雨。随着时间的推移,徐家姑娘慢慢长大,徐家爷爷也在逐渐苍老。等到小学高年级的时候,徐家爷爷将三轮车骑到学校,然后由徐家姑娘载着徐家爷爷回家。
回家之后,徐家姑娘上楼做作业。大多时候,等她做完作业下楼的时候,便会听到她爷爷的叫唤,她一溜烟似的跑到厨房。而这时徐家爷爷已经烧好了菜,将菜盛到碟子里,每每都为她留了一小碗的菜,她捧着菜坐在院子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菜的花样并不多,味道也清淡,一小碗,不多不少,正好满足了她的饥饿感。
晚上的时候,徐家姑娘便和徐家爷爷待在一起看电视。至于遥控器,当然是由徐家姑娘来掌管,徐家爷爷也从不说些什么,总是笑咪咪地看着她,眼中是满满的关爱。
在徐家姑娘13岁之前,爷爷占据了她生命的绝大部分。
初中到了,徐家姑娘上了寄宿学校,与爷爷的交流也少了。
直至某一天,徐家爸爸把在学校上课的她接了回来,姑姑一家也来了。大人们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带着一种悲凉的气息。
陈旧的雕花木床上,徐家爷爷静静地躺在那里,徐家奶奶坐在床头,低声地与爷爷交谈着。徐家爸爸拉着姑娘的手,走了过去。曾经刚毅坚强的脸上只余下了幕尽时的无奈与悲凉。青紫色的唇色,沟壑纵生的黝黑的脸庞,诉说着流年的艰辛。
徐家姑娘看着眼前白发苍苍,濒临于人世的老人。眼中一片恍惚,是那风雨中为她遮风挡雨的背影,是那饥饿时为她端上佳肴的笑容……映像中那健硕的老人,究竟是何时变得如此羸弱。
徐家姑娘尚显稚嫩,一家人便让她先去睡了。可半夜时,她忽然惊醒,脑中一片朦胧,她有些模糊的走下楼楼下灯火通明。家人们正在照顾着徐家爷爷。她从床尾望了过去,徐家爷爷疲惫地朝她笑了笑,她也回了一个笑容叫了一声“爷爷。”大概是因为生物钟的关系,她终究耐不住困意,便又去睡了。可就在凌晨两点之时,她再次惊醒,她在梦中梦到爷爷朝着她挥手,然后愈行愈远,不见了踪迹。
寂寥的夜空中,徐家奶奶的呼号声混杂着哭声,在上空回荡,带着无尽的悲凉。
太阳依旧从东方升起,不会因为世俗的事而改变他的行程。徐家姑娘满眼迷茫的迎来了爷爷的去世。恍然中接过父亲手中的白腰带,看着父母与姑母姑父身上套着的白衣,有些微微的刺眼。底楼爷爷安去的房间,地上也早已铺好了柴草,父亲与姑妈正在为爷爷穿上体面的衣服。奶奶与母亲跪在柴草上,无助地哭喊。眼睛红通通的姐姐拉着徐家姑娘的手在一方跪了下来。父亲与姑母已经为爷爷换好了衣服,爷爷双手安放在肚子上,静静的躺在床上。周遭的亲人都在哭泣,而徐家姑娘却没有眼泪。
是的,在爷爷的殡葬仪式上,徐家姑娘不曾哭泣。
她的多愁善感仿佛是一个笑话,只闻书中情节哭,不见亲人生死泪。
直至如今,徐家姑娘依旧不知自己看是否是那真正薄凉之人,也不知从何处再次得知。幸运的是奶奶健在,父母幸福。如此,便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