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当中,或多或少的事会让我们铭记一生。这些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但总会时常浮现,渐渐地,我已辨别不出这些记忆本身的对错,只是想念念旧,随性几笔,感慨几句。
——题记
小学二年级之后,我上学的学校终于确定下来——村里的公立小学。
学校距离家有一里多地,老家属平原地带,那时的路况很糟糕,早些走出去的人常常如是形容,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或许这些就是人们背井离乡的原因之一)。
往返学校的路,是我们欢声笑语最多的地方,那时候,我们夹杂着顽劣,总是无忧无虑。冬天,我们会偷偷到水沟的冰冰上蹑手蹑脚走来走去,鬼鬼祟祟窥视别人家的干柴取暖;夏天,我们会偷偷到水沟里浑水摸鱼趟来趟去,三三两两到清澈的池塘戏水。必须承认,农村孩子在物质方面不及城里孩子的十分之一,但孩童时代的纯洁和善良,天真和活泼,这些是不分区域,普天下应该是一样的。
上学往返的路是泥路,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修的水泥路了,至少我的小学是从这条泥泞中走过的。晴天总归是好的,大家可以迎着朝阳,顶着烈日,踏着夕阳背着沉甸甸的书包穿梭在这条坑坑洼洼的林荫路上。雨天其实多数孩子还是钟爱的,无论四季,大家都喜欢在大大小小的水坑中比较雨靴的高度,附带上一些小聪明来满足自己贫瘠的虚荣心。
自然,如果有天没带雨伞,又逢天公不作美,下个出其不备,家长又没及时赶到,孩子们还是会淋成落汤鸡。那时候,我们都会相互吆喝着奔跑,那副场景时常在脑海浮现,一路奔跑,一路狂叫,像是要与风雨比速度,真是没伞的孩子快跑,和一些名人的童年一样。
我和村里两个腿脚不灵便的同学是一个年级的,其中一个由于我们住的距离较近,时常一起上学放学。那个时候,我是班长,大概这也是大娘的功劳(她一直教一年级的语文,因为bpdq四个字母打的我记忆犹新)。其中一个同学的母亲常常夸我是个好班长,或许赞美对孩子来说胜过物质奖励,我总是义不容辞的去帮助她的儿子上下学。印象中,雨天我们经常一起,大概那个时候就懂的共患难了,晴天,我们则更多人一起一溜烟奔跑。
现在回想起来,很多事情都已经模糊。但是他蹲在我家门口哭泣的场景时常浮现,母亲当时对我大吼大叫至今未忘。那个时候开始,我们的关系彻彻底底的决裂了,有时候回想起来,恨自己不该这么狭隘,和一个残疾人家庭怄气至今。妈妈常提起这个同学,说他已经完全瘫痪在床几年了,母亲端屎端尿,不离不弃,让人怜悯。也许是母亲的影响,我渐渐开始原谅了他,也原谅了自己,可惜少了时间,没了陪伴。
那天放学,太阳未落,映的我们小脸通红,晚风浮动,青草涟涟,远处炊烟袅袅,倦鸟归巢。空气中振荡着零碎的犬吠和农民喂食鸡鸭的声音,斜斜的夕阳洒满一地金黄,不知死活的飞蛾在黄昏里肆意翻飞,总是能闯进我们的耳鼻口眼。和往常一样我们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嬉闹奔跑,胡乱拎着书包在头上打转,做着模仿直升机的样子。前前后后,三三两两,他也是喜欢追逐打闹的,也喜欢做一些挑衅的事。我们常常一起,关于他的残疾,我们没有任何异样目光,这该是孩子特有的善良。然而那天,他径直摔倒在我右手边,或许是他追的过快,或许是旁人耍赖,亦或许是深深浅浅的车辙,我终究不明他摔倒的原因,时至今日,依然如此。我本能地扶起他,像在泥雨中扶起他一样,这是班长应尽责任。他摔的并不严重,皮外伤,我扶起他,他呜咽着在残阳里渐行将远,他赖上了我了,像现在故事会的情节,我却毫不知情。回到家中,门外一片狼藉,好不热闹的争吵,他瘫坐在地,他的母亲已经离他而去,我家被讹了。母亲不由分说的对我谩骂,说着一些刺耳的话,像多数知识贫瘠的地方一样,人们很容易因为愤怒暴露出我们文化的匮乏。
事情大概是解决了,在争吵狂怒之后,但也给我留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伤痕,我想这道伤痕同样属于他,友谊的破裂源于一句真真假假的话,如此而已。母亲让我远离他,生硬而干脆,他的母亲狠狠的训了带着药回家的他,故事就这样唐突的结束了。
这件事对我的影响很大,我思考很多。
对于多数农村来讲,只有知识的灌输是远远不够的,应试教育是我们打破不了的瓶颈,却也是我们走出泥泞的救命稻草。然而知识的学习远比素质的培养容易的多,农村缺少获取知识的媒介或许不可怕,但如果失去民风淳朴的孕育氛围,对农村孩子来说是致命的,对农村来说也是致命的。
我们的家乡会不会如温水煮青蛙般死去?这个问题常常使我深夜深思,难寻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