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家人生病在医院做了个小手术,请假在医院陪护了三天三夜,百般无聊之际,在观察医院的来往人员,人间百态,感慨颇多。
这是一家省级中医院,楼下大堂人来人往,比肩接踵;医院外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住院部大楼高28层,在周遭老城区中显得鹤立鸡群。
当我背着大背包,风尘仆仆穿过医院一楼大堂,找到住院部大楼,看到6部直升梯外站满了在等电梯的人,或是绿色病服的病人,或是拎着礼品的人,形形色色,略显嘈杂,但秩序仍在,或许没有人有多少心情在医院来个争先恐后吧。
住院区12楼,骨伤三科,正如所有医院一样,扑鼻而来的消毒水味道,加上各种药水的味道,让我不自主的皱了下眉头,然后尽可能尽快适应这个味道,因为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将在这种味道中度过。双人病房,不大,但干净整洁,有独立卫生间。
家人做的是左脚保膝手术,按照医生的观点,小手术问题不大;但家里依然非常重视,三个人在医院守候着。我去到那会上午刚做完手术,麻醉未过,仍在休息。
我趁机观察了下病房:家人身上各种仪器数据线,刚做完手术身体机能需要观察,病床旁的仪器一直在滴滴响,波浪起伏的线连绵不绝,目测是血压、心电图那些。外行如我,对这种仪器的原始认识源于各种电视剧:往往在紧要关头或生离死别,电视剧里的那台仪器就会滴滴滴直响,然后就会各种哭喊,电视主角或主角的谁就这样逝世了……
隔壁床是个满头银发的老奶奶,陪同的是一位中年女子加一个10岁左右的小男孩。老奶奶看起来行动基本自如,床边也无任何仪器。她的声音一直没停过,用着广州话一直大嗓门的说话,全员不顾她隔壁床的病人刚从手术室出来。旁边中年女子全程沉默,看样子是被虐了一段时间,无言以对吧。我和家里人相视一眼,对隔壁床的情况都非常无奈。
有个医院职工会拿着餐牌过来,咨询需不需要点餐。这点挺好的,毕竟在住院部里随随便便都是需要住上一周的,一日三餐自然不能少。以病床号为主,为今晚、明早及明日中午订餐,菜色不多,贵在清淡,适合病人。
下午陆陆续续有护士医生巡查,或过来换膝盖上的冰袋,或给病人打点滴,或者记录观察各种数据。衣服或是白色的医生服、粉色护士服、绿色护工服等,相对于县城的小医院,这里大医院给我的最大感受就是,所有医护人员的态度都很好。
我走出病房来到走廊,走廊两侧都是病房,中间是服务台,台上摆满各式病患送来的水晶感谢牌,形态各异,但“谢“”字是唯一主题,医患关系非常和谐。旁边有医生办公室及护士站,个别医护人员在内休息,更多的是往来各个病房忙碌。
沿着走廊走一圈,透过各扇开着的门,我悄悄的看了下里面的情景。各大病房的家属并不多,很多病患都是一个人躺在病床里,其实也很好理解,毕竟这是工作日的下午。这一层的病患年龄偏大,都是中年或老年,男女则差不多,手术部位以腿为主,集中在膝盖或者脚跟。
傍晚时分,医院订餐送到各个病房内,走廊外也开始热闹起来,估计是很多家属下班后赶到住院部探望自己家人。晚饭后,很多病人可以开始在走廊上扶着东西练习走路。自幼儿时期,我们懵懵懂懂开始走路,一路走来,突然在某场疾病某场手术后,我们变得要再次依靠物品才能走路了。所幸手术后,加强练习康复,再次走路也是指日可待。
九点多后,部分病房开始陆续熄灯,我拿出简易折叠椅,在病床旁靠墙放下,接下来三个夜晚,这里会是的休息场所。椅子很不舒服,必然的,但在医院又能要求什么吗?家人刚手术完,点滴一直挂着,各种仪器不间断测量身体数据,血压每小时测量一次,躺着,但不能熟睡,你得随时醒着,以备不时之需。
隔壁床突然吵架了,老奶奶老当益壮,嗓门大得走廊大老远都能听见,护士进来提醒几次都无效。面对她不断的“咸家产***”,那位中年女子偶尔会回应几句,吵闹着中可以猜测那位老奶奶估计是精神上有点问题。争吵一直持续到晚上12点多,嘈杂中虽然铺好折叠椅,我依旧没有任何睡意。所幸她们将在第二天出院。我在医院的第一夜,前半夜在嘈杂中无法入睡,后半夜各种醒来,为病人盖被子、倒水喝,叫护工阿姨。半夜仪器上突然显示人体高压168,吓得魂飞魄散的出去叫医生,结果是绑定的血压布松了,虚惊一场。
第二天凌晨六点,护士开始进入各大病房巡查,我睡眼朦胧开始起来收拾折叠椅并洗漱;过后不久护工阿姨也来到病房为病人洗漱及大小便。住院部新的一天周而复始。
其实观察下来,病患大都状态较好,可能这一层也不算什么重症绝症,手术后慢慢恢复,最差的也可以坐个轮椅。往来的病者家属则形态不同。见过一对愁眉苦脸的夫妇,在走廊里小声争执,女的很生气,男的很无奈;见过小朋友开开心心的跟爸妈聊着,可能他们看望的是快出院的爷爷奶奶吧;见过三五个人围着一个病床,更多的是面无表情的家属,可能是陪护久了吧,对一切漠然,接受命运的考验。
中午,隔壁床来了四位爷爷奶奶探病,一堆人叽叽喳喳。中年女子拎着行李办好手续走出病房,五位老人家在后面互相搀扶着走出病房。其实人到年老时候,就会发现岁月如此无情,一路以来的朋友,能真正走到老的并不多。
下午隔壁床新来一位阿姨,乍看之下以为她五十几岁,后面一看住院卡:70;阿姨保养有度。她孤身一人,据说是脚痛了很久,一直门诊拿药,今天还是来看门诊,结果被医生强烈建议住院手术才临时办好住院,准备手术。阿姨很淡定,一个人办好住院手术,然后独自忍着痛回家拿住院所需生活用品,下午五点多再次带着衣服回到病房。由于只是住院,还没手术,当天她的家属一个都未出现,听说是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在上班,还没告知她,至于老伴太老,一个人来不了医院。好吧,不敢想倘若我七十岁,身体不适即将手术,我需要一个人去办理住院手续,自己咨询医生情况,最后孤零零在病床上,看着隔壁床友两三位亲人一直陪伴身边,这会是何等羡慕与落寞呢?
第三天,家人情况好转很多,那个滴滴滴的仪器撤走了,就剩早晚一瓶点滴,几粒药品,外加一杯中药。我们开始慢慢练习走路。独脚难行,伤脚需要处理但又不能出力太多,所以每次的锻炼时间都不长。其实人生而两只脚,行走海角天涯,造物主是何等奇妙呢?比起这住院部的许多人来说,我们虽清贫但健健康康,何尝不也是一种收获呢?
隔壁床的独生女儿带着她的独生女一起来看外婆,好吧,这个家族有点薄弱,一脉单传,而且还是女孩。无意重男轻女,但目前社会的赡养关系几千年来就订好了,近代社会虽有变动,但大体不变。儿子媳妇仍旧是照顾老人的主力,你家女儿是另一家的儿媳妇,你家的儿媳妇是另一家的女儿,谁家的老人都想要照顾,谁家的年轻人又能闲着呢?循环始终,偶尔变动。
医院的日子如此无聊,我基本上是手机不离手,带过去的一本《苏菲的世界》,没看完。身为客观唯心主义者,在医院这种地方了解哲学、思索哲学,别有风情。书中有个观点印象蛮深的:死亡和我们没有关系,因为只要我们存在一天,死亡就不会降临;而当死亡来临时,我们也就不存在了。
三天三夜的陪护及在医院过夜的我,早已无心查看自己的睡眠数据,好不到哪去。时间过得非常缓慢,一度让我有种“今日是何夕“的”感觉。微信工作群的偶尔的艾特,提醒自己仍是上班一族,这次是请假前来医院的。
其实,生活中工作中不顺意的事情很多,但来到医院你才会发现健康已经是一笔巨大财富。每日中午护士会给各病床派发前一日的住院消费清单,或长或短,上面的黑体字金额提醒你,钱在医院其实是不禁花的。有句话说得好:什么是有钱,有钱就是即使你踏入医院也不会有一丝慌张。
周一上班的缘故,故我的陪护提前撤离,周身疲惫回到另一城市,这周浑浑噩噩的过来了。
明天,太阳依旧升起,我们依旧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