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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轰隆隆~,突然的雷声将夏儿从睡梦中惊醒,窗户还没关,雨水从缝隙里涌入,一瞬间,靠近窗台的床早已被浸湿。而夏儿从小到大,最怕打雷天,突如其来的动静,令她蜷缩在角落那里,任由雨水肆意妄为。她抽泣着,丝毫不敢发出声音,深夜里爷爷还在休息。
夏儿就这样蜷缩在角落里,流着泪,绝望地等着那无情的暴风雨可怜她,眷顾她,然而老天爷并没有听到她的心声,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嘲笑她,夏儿无奈地蜷缩着,失去了一丝挣扎的勇气。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拄着拐杖,砰砰砰,时不时伴随着阵阵咳嗽声,夏儿不敢发出声响,身上的冷汗早已模糊了她那张清秀的模样。
门开了,雷声不断,暴雨如猛士一般拍打着窗户,而现在,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夏儿的神情像极了你表情包里的第五张照片,双面夹击的处境令她无处可逃。
脚步声越来越近,夏儿的心弦崩到了极点,突然,“孩子,别怕,爷爷来陪你了。”夏儿听见爷爷的声音,焕然地揭开了披在身上的屏障,爷爷拄着拐杖,快速地朝着她移动着,那一刻,夏儿再也承受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在爷爷的怀里哭诉着。夏儿在爷爷的陪伴下,恐惧一点点在褪去。
爷爷撩平夏儿那凌乱的头发,用自己的袖套为她擦拭着眼泪,抚摸着她的头,说道:“孩子,爷爷在呢,不要害怕。孩子,爷爷在呢,不要害怕。爷爷在,不怕……”
夏儿望着爷爷,想着他那不方便的身躯,心里满是对他的愧疚,这么晚,爷爷还来安慰她。爷爷老了,即使行动不便,但从小到大,每当遇到电闪雷鸣的天气,爷爷在身边的话,会立刻过来,抱着她,会说:“孩子,别怕别怕,爷爷在呢,爷爷给你变魔术......”而如今,爷爷忍受着病魔的折磨,自己却不让他省心,夏儿对爷爷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夏儿在爷爷的怀里躺着,那温柔似水的话语,慢慢地进入梦乡,任由外面狂风大作,在夏儿的房间里,只有爷爷唱着歌谣哄着她。没过多久,夏儿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爷爷看着熟睡的她,起身将窗户紧锁,特地将窗帘用红绳子绑住,然后在一切都准备好之后,轻轻地搬动一张板凳,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紧锁的房间,透不进一丝光明,窗外的风铃依旧随着风的吹拂,发出“铃铃铃”的声响,里面的夏儿屹立不安地呆坐着,目光紧锁,呆滞地看着手中的手机。
手机那头,没有一丝声响,或许勇敢之后的结局就是失望,她与程辉的故事或许就这样匆匆结束,曾经那些美好的时光,也化为泡影,是梦是幻,或许时间能告诉她。
突然,门被轻缓缓地打开了,爷爷拄着拐杖走了进来,拨开了窗帘。随之而来的是一束光悄然而至,映照在夏儿那困厄的脸颊上,肉色渐渐地显露出来。
夏儿刚失恋不久,程辉的离开给她留下了很深的阴影。生与死,在夏儿看来,希望与绝望也仅有一刹那。手机里停留的界面,回收站等等踪迹好像在告诉她:那件事从未开始,也从未有结束一说。
爷爷慢慢地来到夏儿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道:“孩子,待会陪爷爷去一个地方吧!”
夏儿回过头看着爷爷,应声道:“爷爷,怎么了吗?”爷爷弯着腰,当爷爷抬起头,与夏儿眼神对视的那一刻,夏儿突然心里疙瘩一下,因为爷爷仿佛又苍老了许多。
“孩子,待会陪爷爷一起去趟博物馆,这或许是爷爷去的最后一次了。”爷爷捋着自己那粗长的胡子,带着喘息的声道,时不时拍拍后背。
“爷爷老了,不中用了,是时候要去见见他们了。”爷爷说完,咳嗽着好一阵。
夏儿听到这话时,猛地抱住爷爷,“爷爷,妹吖陪你去,你不要说自己不中用。爷爷在妹吖心里可是很伟大的,您不可以这样说自己,不可以这样说自己。”夏儿揉着揉自己那泛红的眼睛,带着哭腔说道。
“好,好,爷爷不说。”
“爷爷,你等会我一下,我收拾一下,咱们就出发。”
爷爷将自己那粗长的胡须剪掉了,整个人看起来就浑身清爽,不像是一个九十岁的老头子。夏儿这时也收拾完毕,看着眼前的爷爷,气色红润,那一刻,恍若年轻的爷爷回来了。
夏儿陪着爷爷来到了博物馆,这里并不大,只是在大厅中央那里存放着一樽头像,刻写着古老的文字,它的眼睛,像是被挖过一样,那泛白的眼眸,有着捉摸不透的深邃。
随后,爷爷带着夏儿来到一家茶馆,对面刚好能够瞧见博物馆的正门口。
夏儿还是在盼着手机那头有回音,只可惜没有,因为她不知道那个长长的梦是真是假。
“孩子,今天看你魂不守舍的,能告诉爷爷发生了什么事吗?”爷爷开口问道。
“爷爷,没啥。”夏儿回过神来,有意无意地掩饰着。
“妹吖有心事,爷爷还看不出来吗?妹吖大了,也有心事了,妹吖如果想告诉我,爷爷也会耐心等你的。”爷爷又开始咳嗽了,那张白纸也经历血腥般揉搓,血迹沾满了四周。在夏儿看向爷爷的时候,那张纸已躺在覆盖着其他琐碎的东西之下。
打雷了,爷爷会捂住她的耳朵;窗户开了,爷爷会起身去将它锁紧;被子被踢开了,爷爷会把它盖好……总之,爷爷对夏儿的宠爱之意,是家喻户晓的,而夏儿眼间的泪现在有谁会替她擦拭去呢?
雷依旧在打,雨依旧在下,而爷爷也只剩下一个念想,因为他的身躯即将在第二天来临之际,会送去火化,那晚也注定是不眠之夜。
客厅里那不眠的白烛燃得只剩下一撮灯芯,任凭着狂风敲打着,爷爷的魂魄依旧保持着最后的倔强,夏儿知道,爷爷没走,他还像以前一样保护在她的身旁。
就这样,夏儿嘴里念叨着:爷爷,你还在我身边,对吗?眼间那三寸睫毛,夏儿在灯光的映照下,红绿相间,热泪盈眶,早已浸透到了她的衣服,嘴角上那樱红般暗黑,娇滴柔弱的身体,早已承受不住那躁动的心魔。
夏儿醒了,她只觉得她病了,爷爷走了,她生活的色彩也就褪去了。那窗边的风铃,依旧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叮铃铃的声音,爷爷说过“风铃响了,就是爷爷在她身边,保护陪伴着她。”那是爷爷与她的约定。
爷爷,这个是什么哇?
妹吖,喜不喜欢这个小风铃?
喜欢,谢谢爷爷。
妹吖,爷爷陪你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你以后想爷爷了,就看看它,爷爷和微风一起为你演奏曲子。
爷爷,我不要,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再说了,爷爷怎么会舍得离开这么可爱的我呢?爷爷爷爷……
真是小淘气,爷爷不舍得离开你啦!咱们要一直在一起,那你答应爷爷,打雷下雨的时候,不要害怕,爷爷会过来保护你的。
好,咱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小狗。
好,拉钩。
……
雨停了,而爷爷却躺在水晶棺里,母亲一早便和父亲在打理着爷爷的白事,夏儿看着窗边那摇动的风铃,世界一片惨白,唯独那风铃,它是绿色的。
夏儿起身,用手抚摸着那一片绿,在风的陪衬下,清脆而入耳。而床边的那张摇背椅,带着爷爷的味道,夏儿缓缓地吮吸着,带着些许余温,内心更加地坚信:爷爷还在,昨晚的事它不是梦,爷爷真的来了,他昨晚就在这里,守护着我,一定是这样,我就知道爷爷没有离开我,他不舍得离开我的。
可当夏儿打开房门的时候,外面都是人,爷爷的画像在大堂里正矗立着,那相框没有一丝血色。父母看着夏儿鲁莽的模样,不分清白地责怪她不懂事。
夏儿跪在爷爷的遗像旁,所有的情绪就在那一刻化为了止不住的泪水,脑海里不断地闪烁着关于她和爷爷的时光,时而飘渺,时而清晰。
夏儿迫切地朝着爷爷的怀里拥去,但就是抓不住爷爷的手,越伸手去抓,她与他的距离就越远。不仅是父母,甚至是来往的亲戚,看着这一番操作,咋呼着“老人都离开了,这娃仔咋就还这怎么不懂事!”
“爷爷,你不要走,妹吖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爷爷,你就在我身边对吗?你等等我,我快抓住你的手了。”
夏儿被父母呵斥着,强行抱回了房间里,顺道将房门上了锁。
夏儿拼命地狂喊着,“砰砰砰”地敲着门,“爸、妈,你们放我出去,我看见爷爷了,他还在我身边,我快抓住他了。爸、妈......”,在外面招呼客人的父母全然不搭理夏儿,渐渐地,夏儿的声音变得沙哑,她放弃了挣扎,转头躺在床上,将棉被盖住自己的头,直到有窒息的感觉。“咳咳咳”,夏儿被呛到了,发出一阵咳嗽的声音。
爷爷生平最喜欢文物,是他参加过抗日战争,在南京大屠杀那个时候,爷爷因为亲眼目睹被洗劫的场面,多少亲人的血液从他身边淌过,他们的头颅就这样活生生地拿来做实验,一笔又一笔划过他们那“弱不禁风”的四周,活生生地被挖出他们的眼球,被当做他们游戏的筹码。而爷爷则是幸运地赢得了一次生的机会,在他们的掩护下,靠着一根吸管艰难地在覆盖的泥土中生存了下来。
每当想起这段经历时,爷爷会时常来这里看着它,而夏儿就是时常陪着爷爷来的对象。夏儿想到这里,眼里泪水不自觉地逗留在皮间,用指甲去拾掇着,晶莹剔透中它发着光,好像在说:“跟着我吧,我带你去见见爷爷。”
夏儿求着父母放她出去,可他们依旧不搭理,选择视而不见。夏儿听见窗户那里有着熟悉的声音,噼里啪啦的,有人在爬墙。“夏儿,我是柳儿,你不要轻举乱动,我现在在窗户这里。”
夏儿立马跑去窗户那里,拨开窗帘,看着乘着梯子的柳儿,内心不由得狂喜。“柳儿,你怎么来了?”
“夏儿,你先让我上去。”夏儿把窗户开到最大,把柳儿拉进房间里,待她喘口气之后,柳儿便说:“夏儿,你没事吧,我心口那里莫名感到一阵疼痛,我以为你出事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紧紧地怀揣着夏儿的手。
她又开始说道:“你是想爷爷了吧,我知道爷爷走了,你心里不好受,但是咱们还是得向前看的。爷爷生前待我也不薄,他前几天给我一封信,说等他离开了再给你!”柳儿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夏儿。
夏儿看着柳儿手中那卷曲的信纸,透着光看到了里面的字,那是爷爷的字迹,“离开了再给我?爷爷还说了什么吗?”夏儿紧揣着它,一边抹着眼泪,着急地问着柳儿。
“爷爷说知道自己活不了太久了,他说是时候离开去见那些人了,如果没有当初他们的帮助,他可能活不到这个年纪。”柳儿拍了拍夏儿,将她拥入自己的怀里。
夏儿久久地依偎在柳儿的怀里,她一直不相信爷爷离开的事实。可是,她转而想起来,爷爷前几天的举措,他第一次这样有条不絮地打扮自己,他那份精神态是她第一次见过,他在博物馆里说的那些话,是那么地奇奇怪怪。
夏儿怀着坎坷的心理打开了那份信:
孩子,等你打开这份信的时候,爷爷已经离开了。爷爷老了,是时候去见那些掩护我而让我活下来的同志们了。每当我带着你去那里的时候,我的泪水就会一点点地流出,我看过他们那桩惨案,那惨无人绝的日本人,都是痛啊。孩子,爷爷走了,爷爷答应你的愿望没有实现,来世咱们还做爷孙俩,你答应爷爷,不许胡闹,爷爷这是开开心心地去面对他们了,爷爷也没有遗憾了。爷爷,走了……
夏儿哭了,坐在爷爷亲手为她制作的书桌旁,听着窗边风铃的声音,是爷爷回来报信了。泪水夺眶而出,桌上的彩笔不由得滑到夏儿的面前,打破了这沉寂的氛围。
夏儿和爷爷同框的照片,是多么地和谐,可如今,爷爷永远离开了她,对他的念想该如何传达。
就在夏儿愁绪不发的时刻,脑子里突发一个想法:拿起彩笔圆爷爷的梦。
爷爷生前一直告诉夏儿,自己是如何在那个环境下生存下来的,自己对他们的恩情又是如何地意难平。而现在,自己能做的或许是让他们团圆,圆爷爷心心念念的梦。爷爷去见他们了。
夏儿打开手机,相册躺着一张爷爷注视着那樽头颅的照片,敬礼有劲的威严,那些日子,是爷爷生平最难忘的。
铺开一张画纸,找好没一个着位点,夏儿描绘着每一个轮廓,上色,裱框。看着眼前的爷爷,夏儿再一次流下了热忱的泪水。那一刻,夏儿想是时候让爷爷走了。
父母将夏儿放了出来,跪在灵位前,夏儿将那张画纸,点燃。爷爷出槟了,夏儿送完了他的最后一程。那一天,窗边的风铃在无风的情况,依旧发出“铃铃铃”的声音,“妹吖,快看,爷爷给你做了个风铃,看看喜欢不。”
那张爷爷曾喜爱的摇椅也被父母拿去丢到了河里面,家里没有了爷爷的一切东西,唯独这封信,有着爷爷的真迹。
没过几天,夏儿重拾信心,出门了。带着爷爷的信再一次来到了这樽头像面前,将信放在了它的旁边,“爷爷,一路走好,我知道你在那边跟他们团聚了,愿爷爷心安逸平。妹吖,永远会记得你,每年的今天,我会来这里看你的。”
夏儿注视着,注视着,躺着的信飞到了空中,漂浮着,它回到了它该去的地方了。夏儿望着它飞去的轨迹,笑着,挥手告别……
爷爷生前频繁去那里,是因为每当看着这樽头颅,会想到那段悲惨的时光。那缺了瞳孔的眼睛,在警醒后代,勿忘国耻。
梦一场,幻一轮,夏儿与程辉的故事,从未开始,从未来过。而爷爷与他们,亦是真真切切,名副其实。
那天,爷爷告诉夏儿的,生与死,希望与绝望,虽在一刹那,却是定格永久。人活着,是带着希望与期待在朝着前面看,不是用懈怠恐慌的心态去面对。人这一生,光溜溜地来,也光溜溜地离开。
爷爷这一辈子,干了很多事,教会了夏儿很多道理,在瞑目之前,也逐梦了。那一天,爷爷跟夏儿讲了很多生平事迹,而夏儿唯一记住的是爷爷那衷肠的情怀。
爷爷走了,风铃依旧荡漾,情怀随着那封信传遍远方,播种着下一代种子,筑下一代胸广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