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古籍里的蛊纹
梅雨时节的图书馆像座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青苔顺着石缝爬上橡木书架,在《滇南秘术》的封皮上绽开墨绿霉斑。我的指尖刚触到书脊,纸页便渗出暗红黏液,沾着尸蜡般滑腻的触感。
"同学,闭馆了。"
管理员的手电光扫过书架,光束中浮尘如磷火游弋。那本残卷突然自动翻开,朱砂绘制的蜈蚣从扉页腾起,毒颚钳住我食指的刹那,整排书架轰然倾倒。
管理员尖叫着逃开时,我看见古籍上的苗文正渗入皮肤。血珠滴在"癸卯年七月初七亥时"的字迹上,化作青烟凝成个戴银项圈的苗女。她耳垂坠着的血玉髓叮当作响,唇间飘出的山歌混着雨声,在空荡的阅览室撞出回音。
闭馆铃声第七次响起时,腕间红痕已蜿蜒成蛇形。
第一章:皮肉咒
铜镜蒙着层水雾,我扯开旗袍立领,锁骨下的暗红纹路正啃食皮肉。蛊纹每延伸一寸,心口便传来蚁噬般的麻痒——像有百足虫在血脉里产卵。
城南中药铺的匾额残破不堪,"济世堂"的"世"字缺了半边。推门时铜铃惊起群鸦,老掌柜从太师椅里缓缓抬头,眼白蒙着层灰翳。
"血蛊认主,七日噬心。"他枯枝般的手指突然发力,将我按在称药的铜秤上。秤盘刻满蜈蚣图腾,砝码竟是颗干瘪的人心。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雨幕,三百盏长明灯在胭脂巷深处次第亮起。我的发丝缠在第七十二盏灯芯上,火苗舔舐着发梢系着的银戒——这是三年前滇池断情时,林晚跪在暴雨里找回的。
灯油突然沸腾,青烟凝成穿月白衫子的女人。她耳垂滴着血玉髓,腕间银镯刻着林晚的生辰。
第二章:人烛
考古队的探照灯刺破祭坛黑暗,林晚的白大褂溅满泥浆。她指尖划过壁画中祭司的獠牙面具:"这些不是祭祀,是换命。"
闪电劈开云层,面具下的脸清晰起来——正是中药铺老掌柜年轻时的模样。壁画末端,被剜心的少女戴着翡翠耳坠,腰间玉佩刻着市立医院的经纬度。
手机在雨衣下震动,法医的语音带着电流杂音:"死者心脏消失,但胸腔完整,创口呈......呈愈合状态。"
我们冲回济世堂时,老掌柜的尸身端坐太师椅。唐装前襟渗出黑血,后颈皮肉翻开,脊椎上趴着条血蜈蚣。它每节躯壳都嵌着银针,针尾系着写有我生辰的符纸。
林晚突然踉跄后退。供桌上的铜镜映出她掌心血纹,正与我心口的蛊纹共鸣。
第三章:骨画
地窖阴冷如墓穴,三百具现代尸骸围跪水晶棺。最前排的死者穿着白大褂,胸牌上"市医院心外科主任"的字样正在霉变。棺中女子嫁衣缀满银铃,双手交叠处放着青瓷骨灰坛。
"这是嘉靖四十五年的婚书。"林晚的镊子夹起泥金笺,我俩的名字下摁着血指印,"苏氏女代代以挚爱饲蛊,镇守胭脂债......"
她的话被骨灰坛的碎裂声截断。坛底朱砂写着我的八字,灰烬里埋着半枚银戒——与我灯中那枚严丝合缝。嫁衣女子突然睁眼,翡翠耳坠映出我背后的黑影。
老掌柜的尸身立在石阶上,脊椎蜈蚣正往水晶棺爬去。他干瘪的嘴唇翕动,哼着图书馆里听过的山歌调。
第四章:胭脂债
妆匣暗格里的账簿泛着尸臭,最新一页墨迹斑驳:"甲子年七月初七,收苏氏女发一缕,抵胭脂债三百斤。"泛黄的发丝缠着金簪,簪头嵌的指甲盖刻着微型蛊文。
"三百斤胭脂,三百条人命。"林晚的火把照亮祭坛穹顶,星图用朱砂勾勒,每个星宿都对应一具尸骸,"明代司天监用少女心血制蛊,债还不清,蛊不死。"
水晶棺突然震颤,嫁衣银铃响成催命咒。老掌柜的尸身开始膨胀,脊椎蜈蚣钻进棺中女子的七窍。林晚的掌心血纹暴凸,蛊毒正顺着血脉爬向心脏。
我扯断颈间银链,苗女赠的血玉髓坠入青铜觥。历代苏氏女的亡魂从祭坛地缝涌出,她们腕上红绳系着我的脚踝,拽我向棺中倒去。
第五章:血盟
桃木簪贯穿心口的瞬间,血瀑染红嫁衣。三百冤魂的哭嚎化作山歌,蛊纹从我皮肤剥离,爬上老掌柜腐烂的躯壳。
"阿姊们,讨债了——"
棺中女子挥袖,银铃震碎祭坛星图。血蜈蚣从市民心口钻出,汇成洪流涌入济世堂。中药柜轰然炸裂,三百味药材在空中燃烧,药香混着尸臭凝成胭脂色的雾。
林晚跪在血泊里,掌心躺着两枚染血的银戒。急救车鸣笛掠过时,她终于读懂我最后的唇语——那是我在古籍残页夹层发现的破咒诀:"以情为刃,斩孽续缘。"
终章:焚蛊
朝阳穿透青烟时,我的血正在林晚血管里奔涌。医院心内科挤满苏醒的市民,他们掀开病号服,心口蛊纹淡如早樱。
拆迁队的挖掘机撞破胭脂巷残垣,明代梅瓶在瓦砾间滚落。瓶身绘着苗女对镜梳妆,她手中的象牙梳刻着市立医院的编号。急诊科新来的医生俯身捡起梳子,白大褂下隐约露出腕间红线。
林晚的考古报告静静躺在办公桌上,最后附着一张X光片:祭坛地底埋着口青铜箱,箱中三百颗干瘪的心脏,都插着缠满青丝的银针。
后记
早市豆腐脑的雾气中,卖花女哼着山歌走过济世堂旧址。她篮中的白山茶突然染上胭脂色,花瓣舒展成苗女的笑靥。风起时,一缕银丝随风飘远,系上了古董店新收的鎏金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