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兮枝
不知从何时开始不再期待着过年。
临近年关,门前那条窄窄的马路就会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车辆。喇叭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咒骂声和久久未散去的尾气。喧闹透过门窗侵占了我安静的世界。
每逢过年,妈妈总是要做各种各样的菜。桌上那道一年才出现一次的菜渐渐失去了惊喜感,却因它的费时费力让我这个参与者感到疲倦。
不管是年前还是年后,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同学聚会。每参与一次,对人生的困顿和迷惑又会多几分。
或许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素面朝天,穿衣风格一成不变,说话永远没有遮拦。那些你曾经很喜欢的真实与直爽,却总让现在的你再次感受时心里生出了异样感。
或许再见面时,你不会相信长发及腰,谈吐优雅的她曾是那个短头发、笑起来无拘无束的假小子。再交谈时,两个人之间的鸿沟宽得有些难以跨越。时间总会留住一些人,然后又改变一些人。
他们有的已经结婚生子,有的找到了新的工作,有的还在继续学习深造。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总是渐行渐远,远得有些叫人看不真。想要回头抓住些什么,挽留些什么,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徒然。
至于春节期间的一票难求,各种亲戚之间的互访,学习、工作、婚姻各个方面的被询问,对于你的现状,别人艳羡或怜悯的目光,一点一点加剧了侵蚀年味的速度。
它越来越淡,淡到让人怀疑春节这一天,究竟与一年之间的其他三百六十几天到底有什么样的区别。
于是很多人都会开始怀念小时候。
那时过年是一年之中最期盼的日子,那一天我们会穿上妈妈为我们买的新衣服,跟着爸爸去各个邻居家里拜年,餐桌上那道蒸全鸡是我的最爱。我总是一边吃着鸡腿一边问我妈妈:“妈妈,这道菜为什么过年才做,要是每天都有该多好。”
小时候的玩伴没有那么多的利益考虑,只是单纯觉得两个人在一起玩得开心就好。那时没有手机,没有qq,也没有微信,但我知道,每天早上只要我在门口等她,她就会按时到达和我一起去上学。不用像现在纵使已经提前约好一起吃个饭,对方总是要姗姗来迟等个半个小时。
那时的她会和我分享彼此的喜悦、难过还有小秘密。那时还有真诚与信任,不用担心一转身,彼此之间的秘密已经成了众人皆知的事情。也不用像现在坐在餐桌前,你只需面带微笑听那些或真或假的炫耀与吐槽。
那时的天还很蓝,没有雾霾遮住眼睛,也没有雾霾遮挡人心。如今我们看不清远处的风景,我们也看不清眼前那张熟悉又陌生的笑脸。
妈妈还是会给我们压岁钱,让我们去挑自己喜欢的衣服。我却觉得与其给那些在春节期间乱开价谋暴利的奸商赚钱的机会,不如等热潮过后再买自己喜欢的衣服。没人规定春节一定要穿上新的衣服才算过年,谁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只要足够喜欢,旧衣服还是一样好看,重新遇见的人不一定不如过去的旧友。
年复一年重复又繁多的菜式,每道菜总是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去准备食材和烹饪,劳心又费神。是谁规定过年一定要摆上十大碗才算过年?明明我们只有四个人,每个人又吃不了多少。过了那个所谓的节日,我们总要连续吃上好几天的剩菜。
明明现在平日里也能吃到那些菜,或许平日里我们吃到过比过年更好吃的美味。那么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在那个特定的日子把鸡鸭鱼肉各种菜式集体重复一遍?以前只有我爸爸一个人提出抗议,现在我和弟弟也一样觉得过年没必要做那么多菜。可是妈妈说,那样才算过年啊,不然它和平常的日子又有什么样的区别?
我们过惯了三百多天平平淡淡的日子,我们需要寻找到充满仪式感的那天。《小王子》里有这样一句话:仪式感,就是使某一天与其他日子不同,使某一时刻与其他时刻不同。可是有时候我们刻意去营造的仪式感早已失去了曾经的意义,它在节奏感越来越快的时代里一点一点消逝在连绵不断的鞭炮声中、照亮了半个夜空的烟花里。
从前的我们渴望热闹,因为热闹的时刻太少。而如今的我们渴望一个人的安静,因为处处皆繁华。
我们可以不用等上一年,就能吃到自己想吃的菜。那些等上了一年才能看见的人,未必现在的你还会有再见的欲望。从城里堵到乡里的车流,从初一到十五没完没了的鞭炮声,从七大姑到八大姨喋喋不休殷切的问候,像个魔鬼一点点吞噬掉记忆里的年味。最后能让我们迈出归家的步伐,只是因为太想念家的味道。这是年味里最让我们惦念的一抹味道,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人们总说爱过方知情重,醉过方知酒浓。其实有时候哪怕你曾经爱过,后来的你也许还是学不会珍惜。而年味这壶老酒也并非因为储存的时间越久就一定会越来越醇厚,有些味道已经丢失在过去的岁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