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不到一定的年龄阶段,很难体会过来人对你说的一些道理。比如,中年的妇女的日常就是围着孩子转这些碎碎念。我是从嗤之以鼻到深深认同啊。
周五的时候,和同事们在洒满阳光的餐厅吃工作餐,看着窗外冬日明媚的阳光,心里盘算着趁周末好天气,带上家人到户外草坪上晒晒太阳。
娃班主任发来的一个语音信息,告诉我都教授发烧了,赶紧派人来接回家。户外畅想咯噔一下,按下暂停键,就像看着阳光下的泡沫,瞬间化为白色的雾滴,然后没了。
回想这一天,我这个中年妇女像伺候老佛爷一样,围着都教授转,接受他的各种拷问,病了的都教授,脑子像开动了小马达,敏感、多思还话痨。
下班赶紧回家,冲进房间看到躺在床上的都教授,一个露在被子外面的耳朵红彤彤的,陈博士说,39°,给吃了一片头孢。啥毛病都要吃头孢,这是他一贯的做法,他相信头孢治疗一切,简直是头孢魔怔了。
都教授的精神还可以,看到我了,那时他还没有完全进入生病状态,还惦记自己的生字本是不是要重新写,让我问问老师。我安慰他说,作业的事情先不用操心,先好好休息把病养好。哎,虽然学习成绩不咋地,也不妨碍他对学习特别上心。
夜晚和发烧总是联系在一起,都教授的体温一直在38.5上下浮动,胃口还行,他以往发烧一般睡一觉就好了,几乎没喝过退烧药。我还是太过自信了,本来觉得不吃药也能熬过去,看来这次不行。
他脸颊一直是红的,很关心自己的体温情况,时不时要求量一下,和我说他好想尽快回到36度。十点钟了也没法睡觉,于是我在微信上咨询了社区医生,医生说明天去医院看看。给他吃了布洛芬,二十分钟后出汗了,烧开始退了,终于可以安静睡去了。
第二天五点多的时候,我一模头,还是烫的,我想给他量一下体温,他拒绝,他说到第二天再量。我说现在已经快天亮了,我看看你烧多少度,想硬来。他还是不肯,全力抵抗,说了句能不能让老子好好睡个觉了。好吧,我……,不量就不量吧。
天亮了,他还烧着,难受,又想起床去玩,想去和耀西在视频上见面(玩超级马里奥),但是架不住自己精力不行,刚下床走两步遭不住又回到床上躺着。
等到八点钟医院上班了,赶紧带他去看。医院儿科人满为患,这时候你会感慨,一个人带孩子的话咋办啊,幸好是两个大人来了。陈博士负责跑手续,我带着都教授,他很难受,没有力气走路,全程都需要一个人架着他。
长大了,没法像小时候那样抱了,他太难了,只能抱着我的腰,我边拖边架着他走到诊室走廊的椅子上坐下。量体温,开检查单查血和流感抗体,医生听了肺部说痰很浓,需要拍个片子看看肺部有没有感染。
来到二楼的检验室,他说我不要打针,我说你放心吧不打针,就扎一下。他还是嚷着我不要疼。等排到他的时候,护士说那么大了,男孩子要勇敢一点。他只好表现勇敢,扎针的时候说一点也不疼,还催护士快点。
查流感是做鼻拭子,这我和都教授都没有心理准备,看到一根长棉签朝鼻子捅来,他说妈呀,干啥啊?跳起来拼命地往后躲,护士也着急了说很快,你数一到五就好了。于是我只好配合护士把他架着不让他躲。采集完了,他一直哭着说难道我鼻子出血了吗?不停地用手挤鼻子,我告诉他没有出血,他大声地说那刚才为什么那样弄鼻子,不是抽血吗?
原来他以为是护士从他鼻子里采血,我说不是采血,是用棉签采鼻涕,他又用手指扣了两下鼻孔,确实没看见血,才安静下来。
去一楼拍片,路上一个担架车推着一个老人匆匆忙忙路过,他没看清,问我这是怎么了?我说估计老人把脚率伤了吧,他想起刚才在医院门口见过的一个从救护车上用担架抬下来的伤员,他说啊,她腿受伤了,会不会截肢啊?我说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他还是忘不了老人要不要截肢这个事,一直问我那个人怎么样了啊?我说推车是推老人去拍片的,一会从拍片室出来你就看到了。他一直惦记着这个事情,以至于难受得趴在我身上,想睡觉,但是还是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想看那个担架车的老人怎么样了。
周末放射科的值班医生只有一个,病人特别多。等了好久,那个老人从CT室推出了,我说你看,她腿没事,他才放下这件事。在那里不停感叹,这个社会怎么这样啊?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生病和受伤啊。
都教授是个敏感情绪化的人,在生病的时候,也许是身体静下来了,这种思维能力被大大地放大了。虽然病殃殃连站起来都没有力气,但是一直在和我说话,不停地问问题,观察着周边的环境。
在诊室外面等的时候,他看着对面的粉色氢气球说,妈妈,我看到那个女孩的轻气球,我想起来跳姐姐也有过这样的气球,我感到很伤心。我问他为什么伤心,他说想到跳姐姐离我们那么远啊。真多愁善感啊,嗯,是个重感情的男子。
高度怀疑是流感,生病的特权,他一点都没有落下。看完病出来,他不断地提要求,要尽快回到36度,好起来,我也是这样希望的啊。他还要求,回家把他房间通通风,嗯,没问题。路过医院门口的便利店,他说要吃个雪糕降降温,我爽快答应,谁让你生病了呢。
回到家,他就一直躺床上,我拿了几颗红提子给他吃,他拿着提子说这是胶囊吗?椭圆形的提子确实像一个大型胶囊,他拿过去吃得津津有味。可能吃点东西有了一点精神,他又吵着想现在好起来,我说那你要吃东西才好得起来,我再洗几个提子给你吃?他说好的。然后我洗好,用小碗装好,他在床上侧躺着,我放到他面前,说吃吧。他很生气说我不要做乞丐,我不要吃乞讨的东西,我惊了,说你不吃了?他说我不吃了。啥思路???
又到了晚上,还是靠退烧药来止疼退烧,他还是没有力气起床。但是脑子却异常地活跃,不停地问我问他,妈妈,我很好奇我为什么是人类?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上?我是怎么进到你的肚子的?射手座是几月份出生的?蹦哥哥打得过XXX吗?我不想做天蝎座的人怎么办?天蝎座黑化后像女生一样,我要怎么退出天蝎座?我腿疼,是不是残疾了啊?……
好多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是个人类?他一直在那里絮絮叨叨不想做天蝎座。
这一天下来,我承受太多了,感觉我也有点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