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柳先生著《桃花源记》,引天下无数“好游山泽者觅之”。但少忙人如吾者耳。课业加身,焉得闲时寻桃源?只好整日以题为伴,痴痴地望着“桃花源”插图罢了。可是小学时便有闲情适逸的我,总是要去寻那属于我的桃花源,纵使道阻且长。
趁小学假期,在市郊寻一好去处吧。在心底深埋的忆境,凡是树木葱笼,清泉一泓处,乃上好之隐境,诚可谓桃花源。
于是,足迹踏遍山河,不仅走遍了市内鸟语花香的公园,亦涉足省外。年方十三,祖国大好河山尽览。没错,路上可曾少过一眼“至清则无鱼”的清泉,亦或一座郁郁苍苍的森林,便是人间四月已尽的芳菲。也兀自在云雾缭绕的山间饱览,可是,焉得桃花源?
元亮云:黄花垂髫并怡然自乐。到哪去寻“并怡然自乐自乐”之处呢?怀揣着对桃花源的渴盼,我只身来到中学。天遂人意,《桃花源记》终于亮在我眼前。噫,真智者也!寄寓于良辰美景之中,达意于桃源社会之外,桃花源,何必是桃花之源?
垂死梦中惊坐起。
“现实中根本没有桃花源,那是作者虚构的。”这是老师的呐喊。桃花源是一种文化的符号,这是梁衡先生的参悟。我思忖,挣扎,重生。
固然不存在那平旷土地、整齐田畦和景色至美、生活安乐的世界。但难道那里没有幸福希望吗?诚然,那样的大同社会精神不应永驻尔等心中吗?
思绪在脑畔起舞,仿佛靖节先生沉吟酒时看那酒菊瓣飞散起舞。一个是看惯官场乌合之众、阿谀奉承的明世隐客,一个是初登学堂、半开半塞、渴望幸福的学海作舟者,通彻了。
从前对陶诗困惑不解的我灵通了,桃花源不是有闲情的隐者即能涉足,亦不是好游山泽者能寻得的。因为它在真正拥有它的人的思潮里。如果一定要我寄托在现实,何尝不可?
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七十一年那日,吾瑀瑀独行于校园。潇潇雨歇,信步至古木参天的校中树林。我无数次走进过比这里更加茂密的树林,但那些树太做作了,为成森林而成森林。这里每棵树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无互相依附者。生命,就是要靠自己践行----不然为什么要白白走这一遭呢?
眼前是空旷的芳草地,虽无落英缤纷,但谁说绿草要红花衬?活出自己本来的模样,才为正道。桃花源中人,不也主宰着独立的个体,呈示着独样的人生吗?蓦然回首,见一硕池,清波荡漾,游鱼细石,直视无碍。
纵然我是独者——柴桑居士不亦独?但我亦可饮露珠,观游鱼,听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桃花源中,乐乃处事之准则;此池之畔,吾亦乐在其中。陶饮酒,吾饮水;陶作《归田园居》,吾创《碧天遥》。那种以精神为支柱的桃花源生活,触手可及,吾似有三生未及之乐。
轻轻地,我走了,月光如水,“三生”之名,铭于心上。噫,此池岂不诚桃花源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