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在想阿婆,一起想起来的还有小时候院儿外的那颗老槐树,树很老了,表面上很是不平。每年倒是都很是茂盛,夏天槐花飘香,晚间的乡村蝉鸣阵阵,岁月缓缓酿出炊烟袅袅飘过的还有那一阵阵饭香以及小时候被阿婆追在屁股后面喂饭的熊孩子……岁月如梭,一晃多年时光匆匆走过,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回忆突然涌来,特别想念小时候想念阿婆,可能是因为如果她在世界上就多一个人陪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缘分不够深,她没有陪我很久走的很早,早到我记忆里能记住的事情并不多。想阿婆可能因为阿婆不像爷爷一样重男轻女,爷爷只喜欢大伯爱屋及乌吧也喜欢大伯的儿子,不喜欢我和妹妹说给别人家养的丫头片子。当然阿婆对爷爷的话不以为然,不予理睬。有好吃的都留给我。也有可能因为小的时候阿婆抱我的次数太多,记忆里她的怀抱似乎格外温暖,她也总是很温和的样子,不善言辞,浅浅的对我笑,年纪轻轻嫁给爷爷一辈子生儿育女很是艰苦。听说新婚前几年还好,过了几年就原形毕露,对她不是很好。生活的不如意并不影响这个苦命的女人,阿婆还心软收留了生下来就去世的一个女孩儿,然后视如己出养大成人。无论多善良老天好像都没有很是眷顾,阿婆的运气好像一直不好,临了老了得了老年痴呆,被锁在家里经常挨打。在我记忆里阿婆晚年老的特别快,脸色一天比一天暗沉,皱纹也越发的多,小时候的我和阿婆说她老老了,阿婆先是一笑然后淡淡地说她就像院外那颗老槐树一般,也不知还有多少个年头,当然小时候的我并不懂她说的啥意思。没过多久我就被接去天津上学,打电话时听阿爸说得亏阿婆还有个弟弟,定期来看她知道她性格温和不言不语。尤其是听说了爷爷打阿婆以后,我那72岁的舅公走了一天来找爷爷打架。这可能是我记忆里阿婆这一生为数不多对她真心实意好的人了。阿婆走的时候,我同阿爸连夜从天津赶回来,见了阿婆最后一面儿,当时阿婆已经不认识人了,她在一堆人里找到了我和阿爸,阿爸是阿婆最小的儿子,兄弟姐妹五个,从小也没啥存在感,性格忠厚,也就阿婆比较稀罕他。可能因为当时父母过的也并不如意,所以最后弥留的时刻,阿婆还是放心不下她最小的孩子和隔代亲的我,她就握着我俩的手,那饱经沧桑的眼神里似乎还有不舍慈爱的看着我俩,话也说不出来了,就是握着,眼角还有泪光在闪烁,然后整个人被抽空了一般闭上了眼睛手垂了下去。接着大家都哭了,那是年幼的我第一次明白所谓的死别,死别就是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再也不会给你留任何机会再见。葬礼的时候阿爸要去买棺材,家里不同意,我那些个姑姑大伯还有爷爷忽然就都停住了眼泪。反过来和父亲吵架,有的嫌棺材贵不想出钱,有的沉默,父亲倔强的说可以自己出钱。爷爷就拿起来板凳打我年轻的父亲,父亲也不闪躲厚厚的砸到了头上,血滴答的落。我吓的大哭,然后人声嘈杂的一天,鸡飞狗跳,算计个没完。最后阿婆辛苦了一辈子也没落上一口棺材,一席草席了结了身后事。我知道她其实不在意这些东西,但是这人世间的是非好像叨扰了她太久,她那么心善的人在这样的人世间太受罪,可能生性凉薄,小时候的我觉得她走了反倒很好,很是也清净也不必受罪。舅公也来送了阿婆最后一面,70多岁的老头哭的颤颤巍巍,一句话也没和祖父说。办完葬礼,舅公望着一屋子的至亲,把阿爸拉出去,然后说了一会儿子话摸了摸我的头被家人搀扶着带走了。往后多年,直至祖父去世再也没有来过……而今小时候的老宅早就荒废了,老槐树在村里修马路的那一年,说和祖父说了,说他年纪大了听力不好索性直接给推了。我却并没有印象,可能记忆里的老槐树早就死在了阿婆离开那个秋天。而后在那往后的很多年里我就再也没有正眼看过我那些个姑姑大爷们。白云苍狗,多年后我也不再是记忆里那个小女孩,老宅也早已经杂草遍地,树没了,人也都该走的走该散的散,但是偶尔想起来那些时光,想起来她抱着年幼的女孩儿坐在老槐树下拿着蒲扇驱赶蚊虫哄孩子睡觉,心里仍觉一片暖意。时间在阿婆走的那年以后发了疯似的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长大越发现有些人的经过就是为了给你一些教训然后转身离开,他不会回头再给予你温柔目光。有些路必须自己学会走,我们都是这样白天归于理智,夜晚归于内心。当然午夜梦回有些记忆会随着时间越发清晰,有的人的离开会让你我惦念一生,久久不能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