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

  一个最美好的记忆一般是什么呢,可能千人千面,于我而言,最好的记忆莫过于可能是在儿时的一颗老槐树,         

      小时候住祖母家,院儿里有颗老槐树很老了,据说是有些年头了。老槐树就在祖母家小院外,因为小的时候是跟着祖母一起生活,祖母很喜欢它。每年倒是都很是茂盛,夏天槐花飘香,而我小时候也不太懂,槐花开了的时候就喜欢吃槐花,每年都吃到自己脸肿的不行。那时我的祖母总是温和的给我煮一个不知名的偏方给我消肿,当然很是难以下咽,所以辇在我屁股后面追着我喝药,下雨天后槐花落一地,我光着脚丫走在青石板上,踩着青苔跑来跑去,在故乡,时间走的很慢。晚间的乡村蝉鸣阵阵,岁月缓缓酿出炊烟袅袅飘过的还有那一阵阵饭香……

    岁月如梭,一晃多年时光匆匆走过,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回忆突然涌来,特别想念小时候和祖母生活在一起的日子我习惯性追在她屁股后面喊阿婆,可能是因为她在就多一个人陪我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缘分不够深,她没有陪我很久,反而走的很早,阿婆不像阿公一样重男轻女,只喜欢大伯爱屋及乌吧也喜欢大伯的儿子,不喜欢我和妹妹说给别人家养的丫头片子。当然阿婆对阿公的话不以为然,不予理睬。有好吃的都留给我,也有可能因为小的时候阿婆抱我的次数太多,记忆里她的怀抱似乎格外温暖,她也总是很温和的样子,不善言辞,浅浅的对我笑,年纪轻轻嫁给我祖父一辈子生儿育女很是艰苦。听说新婚前几年还好,过了几年就原形毕露,对她不是很好。生活的不如意并不影响这个苦命的女人,阿婆还心软收留了生下来母亲就去世的一个女孩儿,然后视如己出养大成人。但是无论多善良老天好像都没有很是眷顾,阿婆的运气一直都不好,在我记忆里阿婆晚年老的特别快,脸色一天比一天暗沉,皱纹也越发的多,还经常忘记事情,比如我吃过饭了不停给我喂饭,小时候的我和阿婆说她老了,阿婆先是一笑然后淡淡地说她就像那颗老槐树一般,年纪大了。记不得很多事情了。当然小时候的我并不懂她说的啥意思。

    没过多久我就被接去天津上学,打电话时听父亲说阿婆得了老年痴呆是并且老年痴呆很严重了,得亏阿婆还有个弟弟,定期来看她知道她性格温和不言不语。尤其是听说了祖父打阿婆以后,我那72岁的舅公走了一天来找爷爷打架。这可能是我记忆里阿婆这一生为数不多对她真心实意好的人了。然后年幼的我就在大城市的学校里慢慢适应我的借读生活。没过多久就接到了老家的电话,我同父亲连夜从天津赶回来,那是最后一次见阿婆。当时阿婆已经不认识人了,她在一堆人里找到了我和父亲,父亲是阿婆最小的儿子,兄弟姐妹五个,从小也没啥存在感,性格忠厚,也就阿婆比较稀罕他。可能因为当时父母过的也并不如意,所以最后弥留的时刻,阿婆还是放心不下她最小的孩子和隔代亲的我,她握着我俩的手,那饱经沧桑的眼神里似乎还有不舍慈爱的看着我俩,话也说不出来了,就是握着,眼角还有泪光在闪烁,然后整个人被抽空了一般闭上了眼睛手垂了下去。接着大家都哭了,那是年幼的我第一次明白所谓的死别,死别就是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再也不会给你留任何机会再见。

    那个夏天依旧是槐花飘香,可是我却没有心情再去闻去树下乘凉。我的那些大伯还有姑姑们还有祖父哭哭啼啼了很久,忽然就都停住了眼泪。在准备葬礼的时候突然和父亲吵架,因为父亲想给辛苦了一辈子的阿婆买棺材,而她们有的嫌棺材贵不想出钱,有的沉默,父亲倔强的说可以自己出钱。阿公突然就拿起来板凳朝父亲砸去,父亲似乎料到了一般也不闪躲,板凳重重的砸到了头上,血滴答滴答的落。我吓的大哭,然后人声嘈杂的一天,鸡飞狗跳,算计个没完。结局是最后阿婆辛苦了一辈子也没落上一口棺材,一席草席了结了身后事。

      我知道她其实不在意这些东西,但是这人世间的是非好像叨扰了她太久,她那么心善的人在这样的人世间太受罪,可能生性凉薄,小时候的我觉得她走了反倒很好,很是也清净也不必受罪。舅公也来送了阿婆最后一面,70多岁的老头哭的颤颤巍巍,一句话也没和祖父说。办完葬礼,舅公望着一屋子的至亲,把父亲拉出去,然后说了一会儿子话哭着摸了摸我的头被家人搀扶着带走了。往后多年,直至祖父去世再也没有来过……

      而今小时候的老宅早就荒废了,老槐树在村里修马路的那一年,说和祖父说了,说他年纪大了听力不好不知道听哪听懂索性直接给推了。我却并没有印象,可能记忆里的老槐树早就死在了阿婆离开那个夏天。白云苍狗,多年后我也不再是记忆里那个小女孩,老宅也早已经杂草遍地,树没了,人也都该走的走该散的散,但是偶尔想起来那些时光,想起来她抱着年幼的女孩儿坐在老槐树下拿着蒲扇驱赶蚊虫哄孩子睡觉,心里仍觉一片暖意。时间在阿婆走的那年以后发了疯似的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长大越发现有些人的经过就是为了给你一些教训然后转身离开,他不会回头再给予你温柔目光。有些路必须自己学会走,我们都是这样白天归于理智,夜晚归于内心。当然午夜梦回有些记忆会随着时间越发清晰,有的人有些温暖的会让你我惦念一生,久久不能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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