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发现我老了,在回忆过去的那一刻,竟然觉得那些留守在时光深处的悲悲喜喜都是朝生暮死的。
譬如,曾经求而不得所以辗转反侧的爱情。
譬如,曾经以心相交所以欢喜婆娑的友情。
譬如,曾经一心向往所以心无旁骛的成绩。
她们的确是朝生暮死的,即使我曾为她们跋涉千里走过荒烟蔓草,双手合十顶礼膜拜,贪心地想求一个千般完满。但现在,如若没有人或者是过去遗留的什么事物提醒,我竟全然记不得曾有过那样一段痛苦而美好,单纯又充实的青春。
又或者是,在经历了这两年任谁也想不到的颓丧生活过后,我竟不自觉将那样丰盛的时光藏在了没人能够触及却又触手可及的内心深处,永久珍藏。
他那样近又那样远,那样痛苦又那样欢愉,那样短暂又那样长久,那样那样的匆匆。
不怀念是假的,只是用力转身的那一瞬造成的时光断裂的声音,成为了永远的回声,即便声如雷鼓,仍然于事无补,只能回忆。而回忆,恰恰是最不可捉摸最伤人的存在。
因为懦弱,所以连回忆也不敢。怕被伤,所以全都深藏。
席慕容说:我喜欢将暮未暮的原野/在这时候/所有的颜色都已沉静/而黑暗尚未来临。我喜欢将暮未暮的人生/在这时候/所有的故事都已成型/而结局尚未来临。
是的,那个时候,结局尚未来临,虽然所有的故事都已成型。
我也是爱的。
同桌夸张的笑脸,似乎永远鲜活,朋友特别的笑声,还在耳边回响,灯光下奋笔疾书的身影,穿过重重叠叠绵远悠长的时光投射而来。
他们是已经成型了的故事,字里行间朝气蓬勃,美好和爱漫溢而出,但现在细细回想,竟也只能想起那个与时光有关的故事模模糊糊的梗概,而精细生动的情节往往语焉不详。
许多许多年前,南唐李后主便说过: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不知何时了的,就在那样日复以夜的欢喜和悲痛中如和风细雨一般看似缓慢实则快速地溜走了,不堪回首的往事偏偏历历如昨。
不是没有反抗过,在时光匆匆之前,但在那些无力的反抗过后,总有着更无力的妥协接踵而至。
若时光没法永恒,我力所能及的,也只是将在那样丰盛的时光中一草一木一丝一缕慢慢积累又在往后一山一水一朝一夕中渐渐失血的感情妥善保管,永久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