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萤火

在南麂岛荒僻的小路上,我仰望浩瀚的星空,耳畔是潮水般的蛙鸣,博大的天幕上的“水钻”让我震惊,使我忘怀了自己。凝神屏气伫立间,有潮水漫过我的心田,为世界的神秘,为自己的渺小。

终于收回目光,眼前似乎失明,四周是漆黑一片,只有蛙声能冲淡夜的浓稠,闭眼片刻,再睁眼时,眼前有光亮掠过,萤火虫!激动惊喜,为久别重逢。

流年真的似水,一去不返,但看过的风景早就在心里生根抽芽。真的重来,是我千思万想,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老天终于了我心愿。我与萤火虫有缘分,有来由的缘分,缘深非浅啊。

“萤火虫,点灯笼,飞到西,飞到东”,熟悉的儿歌,在心里升起,在物质贫乏的时代,在没有电子产品的时代,这样一群群“提着灯笼”的神异的小虫子点缀了我们平淡的童年。

第一次跟着哥哥姐姐到邻村去看露天电影,电影有点令人失望。回家的路上,经过一片树林,四周黑洞洞的,月光惨淡,树林阴翳,远处有隐隐约约的灯火,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我们没有力气没有心情说笑,只有杂沓的脚步声和喘气声。忽然眼前出现了一闪一闪的光亮,微弱,但又执着,忽明忽暗,忽左忽右,召唤着我们,陪伴着我们,我们像沉浮在茫茫暗夜中的一艘艘小船,因为有萤火虫点亮的一盏盏灯,小船劈开了浓重的夜色,把迷茫和疲惫一扫而空,这个夜晚,在我生命的底版上,留下来一抹暖意,一个浪漫的梦。

夏天的夜晚,稻禾蓬勃生长的水田中黄鳝泥鳅也肥美了,少年的哥哥会带着手电筒和钳子,和小伙伴们去为餐桌的丰盛而努力。有一天,他不但带回了鲜活的美味,还用玻璃瓶为我带回来一瓶萤火虫!原来他学了“车胤囊萤” 的故事,想和我分享勤勉和励志,自作聪明地想获得一盏明灯,让那些经常停电的夜晚不再漆黑。那天晚上,萤火虫飞舞在我的蚊帐里,停歇在我的手掌上,像小小的烛火,活泼,灵动,她在起舞,她在歌唱,那一点点的星光,照亮了我的童年。

当然第二天,这些弱小的生命,不再闪亮,也不再起舞,它们像一朵朵小花,香消玉殒。母亲安慰我,说她们没有死,她们已经变成了天上的星星,永远闪烁。后来,读到李白的《咏萤火》“雨打灯难灭,风吹色更明。若非天上去,定作月边星”,让我分外亲切。母亲没有诗仙的才学,但她的想象力也是很丰富的,她的爱是无垠的。小小的我不再为萤火虫的死而伤感,我仰望星空,我相信不怕风吹雨打的萤火虫,它一定上天去了,一定是月亮旁边的一颗颗星,就像我亲爱的祖母,永远在天上,温情地看着我成长! 

后来萤火虫淡出了我的生活,无论在喧嚣的城市,还是在宁静的家乡,我都没有再见到萤火虫。萤火虫随着我的童年逝去而永远消失了,是因为自然环境生活环境改变了呢,还是因为我只顾着所谓的梦想,步履匆匆,向着前方?

萤火虫,是坠入世间的星辰,引发了我们的无数遐想,也在我们的心底种下了无尽的欢乐。但随着社会的发展,生活节奏的加快,很多年轻的一代都不曾有过听雨、赏月、看彩虹的童年,更不要说扑萤赏萤了,他们的生活失去了太多的温情和诗意。

各地都曾经有过萤火虫放飞活动,引来无数人的热捧。这种美丽而富有传奇色彩的昆虫给人们带来许多美妙的夜晚,但是,不少商业活动缤纷热闹过后却留下成堆的萤火虫死体,形成了“血色的浪漫”。萤火虫的大量商用催生了野外捕捉产业,许多萤火虫栖息地的村民抓捕、贩卖萤火虫,导致萤火虫种群数量不断减少,带来了巨大的伤害,很多活动于是被叫停了。

渴望和萤火虫近距离接触,只有主动地走进良好的生态环境,走进心灵的“家乡”,去聆听萤火虫的歌唱。

终于在南麂岛,我与萤火虫久别重逢,它带着光芒的飞行轨迹留在了南麂岛的夜空,也划过了我心灵的天空。长夜寂寂,风尘仆仆,我幸运地发现,它从来没有离开,我从来没有失去它。

只要我擦去心灵天空的阴霾,没有迷失那片永恒的故乡。


                  萤火虫        泰戈尔

小小流萤,在树林里,在黑沉沉的暮色里,

你多么欢乐地展开你的翅膀!

你在欢乐中倾注了你的心.

你不是太阳,你不是月亮,

难道你的乐趣就少了几分?

你完成了你的生存,

你点亮了你自己的灯;

你所有的都是你自己的,

你对谁也不负债蒙恩;

你仅仅服从了,

你内在的力量.

你冲破了黑暗的束缚,

你微小,然而你并不渺小,

因为宇宙间一切光芒,

都是你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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