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18年的农历五月初四，临近端午节，中午时妻哥约着去岳母家吃饭，临走女儿拦着我说，今天是父亲节，妈妈做了好吃的，不让我去，解释了半天女儿才放行。饭前又接到读大一的儿子的祝福短信，忽然就无比的激动，这一刻就觉得儿子长大了懂事了，再不是那个充满叛逆让人担心让人忧的高中生了，也以为着那个不谙世事充满逆反的青年即将永远离开你的怀抱，心中瞬间充满无言的忧伤，强忍激动的泪水多喝了两杯。酒后的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翻着手机看着儿子发的祝福信息，听着降映卓马的《我的父亲母亲》的主题曲，不知不觉眼泪就淌了下来，父亲的一切似乎就在眼前… 爷爷去世的时候父亲只有 12岁，他是家中长子，那时的他上有伤心欲绝的母亲，下有未成年的弟弟和妹妹，我现在还无法想象父亲是如何度过那段孤苦无助昏天黑地的漫长岁月的…只是后来听母亲说起，父亲那时虽然只有十二岁，可依然要去约两公里的村上唯一的一口水井担水供全家吃。那是一口什么样的井啊，它在我至今的回忆中仍然是一个阴影，直径约2米，井口用四块石条砌成一个四方形，人站在角上用几十米长的绳子绑着水桶，续下去把水桶灌满了水再拉上来。忘着那几十米深的黑咕隆咚的水井，别说用水桶打水了，就是站在边上就令人头晕腿颤，还有能把那30多米井下的水桶灌满水也是一种技术。在到家的路上还有一段不长但很陡的土坡，那是必经之路，我不知道父亲年轻时是如何上的那个坡，反正自己十五六岁时，每次上那个坡都是一个考验，辛辛苦苦打上来的水（多数时候是靠打水的叔叔伯伯们帮忙的），在那上坡处总要撒上一半甚至更多，又伤心又气愤，真是欲哭无泪。就是这样，父亲不知坚持了多少年，但我从没听他主动说起过这些事，也许是太过艰难了吧。正是，哪有什么天生的坚强，只不过是因为生活和责任。 后来父亲考上了老家的重点高中 －－唐河一高。面对那样的年代和那样的家庭状况，我不知父亲是如何能坚持着去近30公里外的县城读完高中的。亦曾偶尔听奶奶提起过父亲当年是如何的艰辛和不易。较多的说法是父亲的一个在城市工作的舅舅，听闻父亲考上县里的重点高中，资助并鼓励父亲坚持了下来。另一个情况是父亲每周末必须赶回家去，一方面要帮助奶奶干些农活并照顾年幼的弟弟和妹妹；另一方面也要想办法弄一周的口粮，而所谓的口粮，也不过是一些蒸熟后晒的半拧的红薯和一点干菜咸菜之类的。听父亲生前曾提起过说，每周六下午放学后从县城回去经常是天黑透了，也不知道几点了。还曾有一次，父亲那周的干粮早已吃完了，周六的早上和中午都没吃东西，就在下午回来的路上连饿带累的晕倒在了路边，也不知是夜里啥时间了才被雨水淋醒过来，当他一身泥水的摸回去时，奶奶正哭着映求族中人沿路寻找里… 从我记事时起，父亲就是一名农村小学代课老师，每个月的工资非常微薄，远不能养家糊口，母亲是一名地道的农村妇女，但母亲又与一般的农村妇女有所不同，她好歹在那个年代里也是初中毕业，相比那些从没上过学的农村妇女来说，也算是有文化的人了，也是一直支持父亲的。有一次乡里选高中毕业生参加一个什么培训班，父亲是全村唯一一个够资格的人，可是村支书顶着不给签字（在这之前父亲参军也是他不给签字，后来听说让他的一个侄子去了），这次，父亲的妹夫我的姑父听说后气不过，他去乡里求了关系，让父亲最终通过考试去了地区组织的农业干部培训班。命运多舛，两年的学业没结束，就又赶上了文化大革命，最终的结果是父亲又回到了村里，又成了一名小学代课教师，幸运的是后来国家有政策，父亲读了唐师后转为了国家正式教师。 因父亲极为严肃，学生们都怕他，尽管他没有直接教过我，但我只要少有违规，班主任老师在我面前提到他，对我都是极大的惊醒和鞭策，也促使我努力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乡一初中。考入初中后的我因种种原因，成绩一直很不理想，初二时的班主任是父亲的高中同学，但父亲从没告诉过我，直到有次不知为啥我被班主任叫去，挨了他一顿揍，同时他也给我讲了父亲的诸多艰辛和不易，那次的谈话深深刺激了我，从此我对父亲有了更深的认识，自己的主动努力带来了学业上的突飞猛进。记得初三毕业前的一次期中考试，七门功课，我得了三个单科第一和总分第一。周末回到家，我抑制不住的兴奋，多么想让父亲问起我的功课情况啊，可父亲就像个局外人一般，一边准备着麦收的工作，一边旁敲侧击的提醒着我不要骄傲，一切都还没结束呢。后来的我，因种种原因最终放弃了县里的重点高中而考了省内的一所中专，毕业后留在了邻县做了一名公务员，但看得出父亲依然非常高兴。 每次回老家母亲他俩都特别高兴，临走时把家中种的蔬菜土产品啥的装满了各种袋子。母亲的身体多年前就不好我是知道的，印象中父亲的身体一直很好，甚至连感冒发烧都很少的，后来发现他的视力愈来愈差了，他也老是说眼睛发昏，带着眼镜也看不清东西，于是我向单位请了假，联系了在市眼科医院的同学，经检查发现他两个眼睛都患了白内障，后来分两次全做了手术。2014年的春节我带着全家回去过年，在家两天看得出父亲的精神状态不好，但他一直强调说自己是感冒了没好利索，等几天就好了。我一直隐隐的有些担心，但因为我的第二个孩子小，母亲要随我们一起去照顾，就留父亲一人在老家了。果然担心的事情出现了，没过完正月十五我就接到了邻居平哥的电话，说父亲病倒了并且有些昏迷，连电话也不知道接不会打了，我当时就懵了。急急的赶往老家把他送到了市中心医院。不明原因的脑出血，幸亏量不大切不是主要部位，并没有留下明显的后遗症。但这之后感觉他的身体状况是愈来愈差了。多次做工作让他来和我们一起住也便于照顾，可他说什么也不愿意来，说是住不习惯，就是勉强来了也是住个一天两天的就急着要回去，我知道他是放心不下老家的一切。时间到了16年的春节前，我向单位请了假，把他接过来一起过年。发现他精神不好老迷迷糊糊的睡，问他他总说没啥不舒服的。中午爱人专门为他炖了一盆鱼，这是他喜欢吃的，可他这次却说不想吃也不想起来，勉强起来也只喝了一点汤，吃了几口米饭，就又睡了。我去县医院问了熟识的医生，也没具体说出是啥情况，就想着腊月二十几了，又加之单位事多还要值班啥的，想着过了年带他去市里或省里仔细检查下。二十五的晚上十点多了，我关了电视准备上楼，到他的房间里去看他时，他轻轻的说想去趟卫生间，于是我扶着他到门口，他说他自己一个人中，我还是有些担心，就一直等在门口，许久看他还不出来也没动静，我忙进去把他扶着，他那无助的眼神似乎有些不舍的望着我，已经说不出话了，我忙叫爱人过来并紧急拨打了120，等120医生赶到时，父亲的一生已走到了尽头… 我的眼泪流了下来，突然就感觉一切都停顿了消失了…我知道我终将逝去他，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早。
写于2018年6月17日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