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半缕烟
我死了。死在情人小区附近的密林小径上。是子弹从后背穿透我的心脏致死的。我属于那种罕见的死,其他神经系统都已死去,唯有知觉系统还活着!
我脸色惨白,四肢僵硬,好不害臊地横躺在人来人往的小径上,像一头畜牲!
刚死时是清晨,小径很清净,我安心地躺了一会儿。随着一声尖叫,有人发现我了,随即围观的人把我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没有谁敢接近我,圈外的人只踮着脚尖使劲往我身上瞅。他们瞅我的眼神好奇而恐惧。大家对我的死窃窃私语起来。我好奇,想听群众怎么看待我的死,隐隐约约听得有这么几句:
“年纪轻轻,怎么就死了?”
“吓死人,一大早就死在这路上,这是死人的地方吗?”
“这不是市长吗?怎么死了?情杀?仇杀?畏罪自杀?”
“他情人就在这个小区,可能是……”
“肯定不是个好东西,罪有应得吧!”
…………
话语中听不到一句对于我死的惋惜,我感到失望并出乎意料!子弹没打中我时,我还是手握重权、万人敬仰的本市副市长,转眼间就成了万人唾骂,求死也不得安生的僵尸。其实,自从上个星期省纪委找我谈话,一切就已在悄悄起变化:
先是省纪委对我的立案调查;然后是市委常委对我指手划脚;接着就不断接到曾与我蹲坐一条贼船的省委副书记旁敲侧击、要挟我闭嘴的电话。今天看到普通老百姓也如此待我,我算是看透了世态炎凉!
不久,警察来了。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平时见我都点头哈腰,今天看都不看我一眼,只丢过一块白布把我罩住。也好,总算有了一块遮羞布,免得我堂堂一市长大人赤裸裸地躺在大庭广众之下蒙羞。
正在我安安静静地想睡一会儿时,一群火红蚁偷偷潜入我的躯体,袭击我的掌心、腋窝、脸庞,还直钻我的鼻孔!一只饥饿的秃鹰,掀开白布的一角直啄我的眼眸!亲吻虫吮吸我的瘀血,啃食我的肥肉,边吃边赞道:真是美味佳肴,还有女人的体香呢!吃完,它把恶臭的排泄物塞进我的嘴里!我忍无可忍,想伸手,想伸脚,想翻身却四肢无力,动弹不得!
想想真是气人:刚才我还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把老百姓当蚂蚁治理的副市长,现在就能这些虫豸都敢来欺负我!人之已死,物是人非啊!
太阳刚从树梢升起,我就被放进一冰棺里抬走了。因为公共场合,有碍观瞻,必须紧急处理!我来到了太平间,化验师对我开膛剖腹,细心研究,确定我系他人从后背用狙击枪击中心脏致死的。眼看这程序就要尘埃落定,一神秘电话搅得工作人员神色慌张、手忙脚乱!最后经过一系列特殊处置,我的死亡鉴定书上赫然写着:自杀身亡!
我想站起来刮他们几个耳光,骂他们个狗血喷头,然后叫他们自寻死路!可是任我奋力挣扎都站不起来,因为我死了!
刻不容缓,我被几个蒙面人士急匆匆地推进火葬场。火化工慵懒地接过我,淋上油,烧旺火,熟练地把送入火海。就像一头催肥的猪送入屠宰场,灵魂真要和躯体分离,我恐惧万分!火化工也会投机取巧,为了节省时间和燃料,他竟把我未燃尽的几根脊梁骨丢向荒野,只象征性地捧了几捧骨灰放在盒子里。我死后的又一程序完成了!
一天之后,我的追悼会开始了。因为我贪污腐化、畏罪自杀而臭名昭著,参加追悼会的人寥寥无几。能我日夜宠着、供奉她如同贵妃一样我的小情人也不见踪影。我千百次想像那窈窕的身影,那娇滴的哭声,会让人如何魂飞云外,魄散九霄的!要是不为她,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境地!我懊丧,生死的价值一下子变得分文不值!
老婆来了,捧着我的骨灰盒一个劲地哭骂:
“你生前百般蹂躏我,我也忍了,只要你在,别人就不敢欺负我;现在你死了,留下这么个畏罪自杀的名声,叫我怎么活啊?……”
她哭得嘶声裂肺,我听得真真切切!虽哭中带骂,可这是我死后听到的最暖心的话语!我悟出了:生前我风光无限,却只活在你一个人心中!
追悼会接近尾声时,在混杂的人群中,我面前闪过一个幽灵,那正是在树林里向我打黑枪的家伙!我努力地搜索:我认识他,曾经称兄道弟过。他是省委副书记的私人侦探,枪法准、手段狠,深得书记宠幸!想不到,我竟死在这个哥们手中!
我想站起来,揪住他,告诉天下人:我只贪了那么一点点,罪还不至死,他们才是罪魁祸首!我要翻案,我要揭发……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锤子声,我被一行行钉子钉死在一个狭小的盒子里,我的人生从此被尘封了!
最后我为自己留下一句碑文:牺牲一个,幸福一路!我市长大人,死得光荣!
(看了《人民的名义》写几句梦话,呵呵,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