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依然是雨天,上海用潮湿闷热的空气欢迎着我们回家。
一时间,北方深秋的干燥竟然让人觉得恍惚,好像过去的十天,去了一个假的俄罗斯。
在出发前的几天,我路过上海的桃江路,那里有一座普希金的雕像,据说是当时旅居上海的俄国人所建。那天,雕像底下坐着一个大胡子的老头,远远望着很像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我念俄国文学的时候,花了很久才学会怎么正确的来念这个名字。
感谢千字营,每天都可以把一些稍纵即逝的行走思考片段写下来,成为每天去探索未知领域的好奇心。这18篇短文,也未尝不是对旅途和生活的感知。从文学作品里走出的莫斯科,和从历史故事里走出的圣彼得堡,在我们双脚的丈量下变得更加具体和立体,成为数百年来她们依旧挺立在那里的奥义。
我无法形容的莫斯科,在红场的复活门得到了印证。圣瓦西里大教堂奶油般迷幻的洋葱头丰富了从横交错的天际线,却抵不过斯大林时代由二战赔款建造的七姐妹楼带给我的强迫性对称困扰。建筑的周身布满了过时的夸张,有种板着面孔的花枝招展。但奇怪的是,这种默许式的傲然,摆在莫斯科这样的环境里,就显得不那么突兀。
当坐着地铁在这座巨大的城市下方穿过,我心中的感觉,就和“轰隆轰隆”的金属碰撞声扯到一起,引起了莫名的恐惧。
莫斯科和我去过的很多欧洲城市都不一样。
诚然,她有着自然的优势,各种公园在市郊分布着,群树茂盛,在深秋好像泼洒了油画染料的画布,随性又诗意地绽放着不同层次的美感。然而,她终究不再是托尔斯泰笔下的城市,斯大林和勃列日涅夫几代在城里留下的关于“政治”的烙印,我想托尔斯泰再转回来,也是会迷路的。
这次的旅行,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就是下雨。以至于当我们站在苏兹达尔绝美的乡村步道上,望着一片灰色的雨帘,我巴望着天气再冷一点,可以遇见飞雪。
也许是我写了太多哀怨的文字,在从弗拉基米尔开往圣彼得堡的夜火车上惴惴睡去,翌日醒来,苏维埃的太阳真的照耀到了圣彼得堡——哦,我差点忘了,这是十月,今年是2017年。
圣彼得堡是另一种难以捉摸的心情。
穿过秋色浓郁的夏园,看满地的银杏叶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金色。比多瑙河塞纳河泰晤士河都要宽阔的涅瓦河,在彼得要塞和冬宫这一带视野极好。可是,一阵暖和的风过后,又突然之间乌云笼罩。讲不清从哪里飘来的雨,可以在圣彼得堡连着下上好几天,好不容易停歇了,灰色的浓雾弥漫着大地。心灰意冷之际,风吹开了乌云,露出一小块碧蓝碧蓝的天……
这是一座从血与火中重生的城市,这里发生过世界历史上最残酷的巷战,那时候这座城市还叫做列宁格勒。
普希金在这里丧命角斗场,这个把彼得大帝和城市写进文字的诗人,多么期待俄罗斯和彼得之城可以是英雄屹立不倒。如今的涅瓦大街18号依然是文学咖啡店,戴着手套的服务生端上一杯加了伏特加的爱尔兰咖啡,猛一口下去就烧到了胃,有点疼。分不清是风吹着感了冒,还是酒精的催化。
我在回程的飞机上看完了BBC关于俄罗斯文化的纪录片,我想起怀里揣着的那些苏维埃邮票徽章,也想起了那些摆在冬宫博物馆的雕塑画作。两个画面交织在一起,又分开向前。
国家是国家,艺术归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