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老郭不是名嘴,他是广告部的同仁,因有体育专长,从小就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午休时间,大家都喜欢听他讲段子讲故事。
昨天老郭关于男女和孩子的段子引人深思,今天大家想听他说说家庭。老郭想了想很认真的说,我对家的美好的认知,是从一个看起来不完美的家庭开始的。
我上小学的时候,是小二郎自己背着书包上学堂的,到下午2点放学离开学校后,几个同学组成一个学习小组,在小组长家里写作业,写完后就在广阔天地里疯玩到父母下班回家。
五年级开始,我们组里多了一个同学--范毅。小矮个,长得还不错,大眼有神还喜相。他不太喜欢和我们一起在街面上完,每天写完作业就回家,不引人注目。
有一天,老师给各组布置了文艺汇演出节目的要求,我们犯愁:没有能拿出手的。他低声说:"我会拉二胡"。我们很惊喜,在当时,孩子有特长并不多见。
我们组的节目后来还被学校给选上了,范毅拉二胡的形象几乎全校皆知。
音乐老师想让他参加宣传队,他摇摇头说,自己身体不行。
后来在很多方面,比如美术,他的素描,老师都请教他。比如朗诵,惟妙惟肖的声音全班叫好。考试成绩也不差,小组同学都认为:"他为我们小组争光了"!
他还是如常自己回家,有高高的院墙围起来的家。
我很好奇,经常找借口去他家附近溜达。
有一天,我看见范毅的爸爸,在他家门口停下自行车,将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范妈妈抱下,然后背负着回家。
我清楚的看到范爸爸的右脚是跛的,走起路摇摇晃晃,自行车上还有一串中药挂在车把上。
范毅跑出来要将自行车推进家门里,但矮小的他根本做不到,我从旁边的树后出来,帮他在后面推着。
院子里很干净,有棵无花果树,女人坐在树下的方凳上,费劲的大口喘着气:"毅他爸,你很累了,喝点水,歇歇吧"。一句话顿了几次才说完。:"我一点都不累,这水你先喝,赶紧吃了特效药"。
范毅给妈妈拧了毛巾擦脸,又端着水盆洗手,范爸爸把一片药放在范妈妈的手心里,妈妈喝水吞下药后,慢慢的喘息声减轻了,可那种从胸腔里发出的挤压声音,显示她有严重的哮喘病。
在我表示了喜欢和范毅一起玩的意愿后,成了他家的常客,会和范毅一起照顾他妈妈,做点倒水拿药等简单的事。
他们家里没有病人家惯有的杂乱无章,相反很静雅,范毅告诉我,他的二胡和美术都是妈妈教的,他妈妈以前是个教师,因病在家休养。
屋子里挂着一副结婚照,年轻的范爸范妈,着礼服婚纱,相依相偎,含情脉脉,那时两个人是很健康的。
即便范妈妈被哮喘病所折磨,依然看出她的美丽,和结婚照片上一样,很秀气的五官,很甜美的笑容。
范爸爸身材高大魁梧,走路有点跛,也掩盖不住一身的书卷气。他是一家研究所的技术员。
一直想问是什么原因,把这个家变成这样的,但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小孩子可以打听的。
休养的范妈妈用缝纫机绣花,床边放着一架缝纫机,床上有摊开的布料彩线,范妈妈沿着描绘好的图样,换线,绷紧的圆形架子在缝纫机上发出绷绷的声音,一片片叶子,一朵朵花就出现了。
我读着范毅的课外故事书,也会洗干净手,用头部半弯的小剪刀,把绣好的布料后面的线头剪净。并随着太阳光线的明亮程度,帮忙关拉窗帘。
在这静静的时间里,我学会了安静的专心的做一件事,学会了低声的温柔的说话交流。
我看见范爸爸每天下班回家,会拉着范妈妈不让她做任何事,为她轻轻捶着后背,按摩手指。然后再把炉子戳开做饭,简单蒸煮的饭菜,他们吃的很香。
范妈妈会探头看着忙碌的人,眼光里有抱歉和心疼,更有喜悦。
范爸爸也很快乐,他满足的看着家里的一切,对我也相当好,他给范毅买本子铅笔时也会有我的一份。
范毅在饭后要负责洗碗收拾,范爸爸为范妈妈打洗脸洗脚水,忙完这些后,范爸范妈就在儿子的二胡声里,窃窃私语轻笑,依偎执手相看。
我与他们近距离接触近一年,他们家也会遇到波折,如范爸爸单位要连续加班,要出差。如范妈妈所在单位要给她办理病退。还有范毅在学校被水烫伤胳膊等等,他们商量着找人帮忙,缓缓处理,家里没有听到呵斥和埋怨,没有感到不安和恐慌。
我经常会忘记范妈范爸的病残。
小学毕业后,为了减轻海洋性气候对范妈妈哮喘病的影响,他们搬家了,到内陆的城市生活。
虽然后来我们之间没有了联系,但我知道,在那里,范毅一家一定会很幸福的生活着。
那种家庭的美好,深深刻在我的记忆里,成为了人生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