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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桐,纯真而温柔。双眸不大,却犹如夜空中的星星,亮晶晶的。与稍微陌生些的人说话就会不自觉地低下头,红云飞上脸颊,令人想起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
吴御风,眉清目秀,身材挺拔,只是微微有些矮,但给人的感觉还是很清俊的。
那一年,子桐18岁,御风19岁,他们不期而遇在大学校园里的同一个班 。
开学第一天的第一次班会,老师为了拉近大家的距离、活跃气氛 ,让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们上台用家乡话说“辣椒”。众目睽睽之下,子桐未语脸先红,低低吐出的“辣椒”二字,清甜而温柔。她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从此她的样子深深印在了御风的心上,再也无法抹去。
那是80年代末、90年代初 ,大学校园中的男女生接触并不是太多,何况他们都不是活泼外向之人 。所以更无交集,最多只是见面点头招呼一下。
然而,第一学期快结束的时候 ,和子桐形影不离的女生杜亦晴却告诉她:”御风喜欢你!”
“别瞎说 !”子桐绯红了脸。班级33人中只有7个女生 ,所以当时除了一起考上的一位高中同学 ,班级里有两三个人在追她。因为她特别纯真的气质和温柔的性格,而且因为他们是工科生。而御风,连追求的跬步都不曾迈过!
“真的!绝无假话,是阿笙告诉我的。”亦晴的性格活泼开朗,阿笙喜欢他,亦晴对他印象也不坏,两人经常出双入对,而御风又是阿笙的密友。
子桐没有办法不相信了,心却不由自主“砰砰砰”地快跳出来了,御风那凝神舞动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 。那是在班级迎中秋的联欢会上,平时安安静静的他,却表演一曲独舞,清瘦的身材、热情的舞姿,有些当时非常火的费翔的神韵,博得了同学们的高声喝彩,也令她暗自赞叹。
然而,子桐有自己的想法,希望那个未来的他高大威武,那样才有安全感 。她自己娇小瘦弱,从来都被家里保护得严严实实的 。而御风,三等身高,所以子桐拒绝了。
以后的日子,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
御风见到子桐,会远远地绕开,实在不行也会垂下眼帘,虽然脸上是浅浅的不好意思的笑,却不和她点头打招呼了。可是上课的时候,阿笙会和御风一起挑离她们最近的位置坐,不知道是阿笙为了亦晴,还是御风为了她。
子桐有时候无意识地一转头,常常就会迎上一双默默注视她、满含温情的眼睛,那是御风的。这种时候御风总是连忙转开视线,慌张如犯了错被老师发现的学生。
那时候的制图基本上都是抱了图板, 到图书馆占个位,连着画 。无论她们在哪占的位,他们总有办法出现在不远处 。
设计图纸画起来很累人,亦晴经常以请阿笙看电影作为交换,让阿笙帮她画图。看电影的时候,亦晴一定拉子桐作陪,而阿笙必然也拉御风同去。第二天再到图书馆的时候,子桐的图就已经被画完了,那是御风偷偷画的 。
子桐很愧疚,既然不接受人家的情意,怎么可以让人家为自己如此辛劳? 所以这种情况出现了两三次之后,子桐就再也不和亦晴他们一起去看电影了,她坚持完成制图后才离开。 多年以后,她才知道这是亦晴和阿笙的故意为之。
拒绝了这样的看电影之后,子桐发现御风依然还是那么关注自己,偶然对上视线的时候,他总是慌乱而落寞地逃开。这种时候,子桐总是一阵心痛,感觉自己是个罪人,可是她又说服不了自己接受他,只能通过亦晴请阿笙劝说御风放手。
2
然而,似乎没有用,御风是一个执着的人 。
那时候,子桐和亦晴早晨会到操场跑步,很快阿笙和御风也加入了晨跑的行列,还总是跟在她们后面跑。子桐决定放弃跑步,亦晴坚决反对 :”操场是学校的,凭什么你跑人家就不能跑?再说人家什么都没做呀,你这样岂不太小家之气了 ?而且不跑步了,会长胖的,多丑呀 !”
跑步的时候,校广播站是放歌的,御风的另外一个好朋友良在广播站 。某天早晨正在跑步的时候,子桐突然听到广播里说,吴御风为某某班林子桐同学点播了罗大佑的歌曲《恋曲1990歌词》……
恋曲1990
乌溜溜的黑眼珠 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 容颜的转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 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 已匆匆数年
苍茫茫的天涯路 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 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 是你的温柔
醒来时的清晨里 是我的哀愁
或许明日太阳西下倦鸟已归时
你将已经踏上旧时的归途
人生难得再次寻觅相知的伴侣
生命终究难舍蓝蓝的白云天
轰隆隆的雷雨声 在我的窗前
怎么也难忘记你 离去的转变
孤单单的身影后 寂寥的心情
永远无怨的是我的双眼
子桐瞬间觉得血液往脸上涌,太难为情了,但她是个有涵养的女孩子,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事后认认真真给御风写了一封信。信中先是表达了感谢, 然后阐明了自己的态度 ——自己是个很固执的人,认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请御风停止追求她。
是的,以后广播里没再出现御风为子桐点歌了 。可这并不代表御风放弃了。他采取了一系列其它的方式追求,包括隔三差五在子桐放在公共教室用于占位置的书里放表达心情的卡片,寥寥数语,不说爱,可情跃然纸上。弄得轰轰烈烈 ,以致于追子桐的其它男生全部缴械投降了。
御风的人品很好,诚恳善良, 而他的这份执着也超乎常人,所以打动了班里的同学。不但亦晴和阿笙明里暗里地帮着他,其他同学遇到合适的时机,也都帮他 。
亦晴就曾数次直接警告子桐:“给他一个机会吧 ,你不知道他对你用情有多深,以后你再也不可能找到比他对你更好的人了。”她相信亦晴的话。
亦晴也曾对子桐讲过好些,比如,临近考试的时候,教室里位置紧张,而她们总有最好的位置—— 冬天在南边 ,夏天在北面 。说是阿笙占的,其实都是御风起大早做的。
而子桐,其实也早就被感动了,自己那么坚定地拒绝,御风却始终锲而不舍 ,也曾心软过。
可是,稍微清醒了之后 ,子桐又实在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她追求完美 。“既然给不了他想要的结果,又何必开始,浪费彼此的感情呢?”所以忍着心痛,始终不曾松口。
时光匆匆 ,四年的光阴一晃而过。毕业了,他们各自回了自己的家乡 。
御风经常给子桐写信 ,说希望作为老同学保持联系。而且他信中真的不说其它,只是正常的问候和絮叨日常 。她信了,所以过一段时间也会给他回信,话近况 。
直到有一天,御风突然出现在子桐的办公室,说是来看看她,但他的目光温柔如初。她明白了,一切都不是那么简单啊。
当时,子桐正在读一本小说《爱的转角》,受小说启发,她想:”既然我无法接受你的爱 ,也无法让你的爱转身回头。那么,就让我来为你的爱建一个转角吧 。”
3
那时候,子桐那里的大学生很少,而且她长相可爱而乖巧,性格阳光 ,仿佛盛开的芍药,尤为引人注目。
工作不久,子桐偶然接触到了同学的哥哥。哥哥对她一见倾心 ,而且哥哥高大挺拔,正是她喜欢的模样。两人谈起了恋爱,很投缘,正商量着要把她调到哥哥所在的城市去。
于是,子桐跟自己的男朋友说明了情况,请他想办法加快调动的速度。不久,工作果真调动好了。
子桐立刻给御风写了一封信,感谢他那么多年的关爱,告诉他自己要调到男朋友那里去了,但并没说具体是哪里。祝御风找到自己的幸福,并说十年之后做朋友 。年轻的心觉得十年已经是非常漫长的时光了,会冲淡一切。
后来,第一次回家探望父母的时候,爸爸拿出了一封信。 是御风的,子桐呆住了 。转而想到毕业纪念册上有自己的家庭住址。御风在信中责怪她为了断绝自己的希望,故意说调走了,言语中满是痛苦、失望。
子桐很心痛,可是她知道她必须沉默,不能妇人之仁,她必须让他彻底死心,必须让他顺着这个搭建起来的转角,渐行渐远,去找寻属于自己的幸福 。
于是,子桐没有回信 。
第二次回家探望父母的时候, 爸爸又拿出了一封信 ,还是御风的。御风似乎平静了一些 ,他在信中诚恳地向她道歉, 感谢她为自己着想,并表示自己会尽快找对象,以后一定不会打扰她。只是希望和她保持联络,希望知道她生活得很幸福。
虽然,子桐感动而感激,但是理智告诉她,还是不能回信,万一功亏一篑呢?
于是,子桐咬咬牙,依然没有回信 。就这样,他们失散在茫茫人海。
毕业十周年的时候,同学组织聚会,子桐食言了,没有去,因为她感觉时机还不够成熟 。
毕业二十周年了,那时候流行qq。 牵头组织聚会的同学建了一个qq群,把子桐拉了进去 。
看着群中御风的头像,子桐有些犹豫要不要加他,怕他因为当年自己的决绝不理她。转而又想20年过去了,一切应该早就云淡风轻了。 何况自己还有些话必须得跟他说,何况自己那么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于是,子桐试着给御风发了一个邮件 :“现在好吧?”
没想到,御风秒回:“还好,你也好吧?”
随后,御风立刻申请了添加她。
他们轻松地聊了起来 ,双方都成了家,都有了一个男孩。说起做家务,御风自豪地说:“我是做家务的好手 ,因为上班忙 ,我通常负责买菜和打扫,休息日我也会主厨 。”
子桐趁机说 :“暖男!谁嫁给你都会幸福的 !”这就是她急着要说的话、必须得说的话。
御风回复 :“我心释然!”
子桐欣慰地笑了,她盼的就是这释然呀 !
后来,他们又聊了一些其它日常,轻松愉快 。看着御风幸福,子桐笑得像阳光下的蔷薇,她曾多少次默默地为他祈福啊。
融洽的气氛让子桐再也忍不住了,她说:“那四年,非常对不起,也非常感谢你!感谢你用四年的时光为我的人生抹上了温暖的底色,让我在任何时候都始终相信人生温暖。”这也是她非常想说的话。
御风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是我应该感谢你,那四年,是我一生中最最幸福的时光!”
子桐鼻子一酸,湿了眼眶 ,胡乱地抹了下眼睛,慌忙转移话题 :“我给你发邮件之前还有些担心呢,怕你不理我 。”
御风又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在群中看到你,想联系你,怕打扰你 。没想到你主动联系我,欣喜若狂 !”
子桐的心一痛,明白自己找错话题了,赶忙再次换话题 :“平时工作很忙啊?”
心里却不由暗暗庆幸,幸好当年当机立断,幸好当年狠心地为他的爱建了那个转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