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太阳
“今天太阳又没亮。”白沙熟练地从漆黑低矮的管道中钻出来,抬头看向上方井口处圆形的天空。话音刚落上方骤然亮起,银白的冷光被钢筋撕裂成几块零散的铺在地上。
“阿十,父亲不让到有太阳的地方去!”稚嫩的声音从管道深处传来,白土一看见亮光便尖叫着蜷缩成一团,不愿再往前走。
“小点声!”白沙低声喝道。“楚楚,没事。还有你不是要看花嘛,不出来是看不到的。”见白土颤抖的更加厉害,他忙放缓语气小声安抚。
听到“花”白土从攒成团的身体里探出脑袋,犹豫地盯着尽头处的光亮,而白沙弯下腰迎上她的目光。两人僵持了片刻,最终在白沙的鼓励声中,白土缓慢地挪动脚步向管道口爬去。越是靠近亮光,白土爬得越慢,赶在她彻底停下来之前,白沙伸手一拉将她整个人从管道中带了出来。
井下是个圆台状的空间,上窄下宽,两人避开正中心的光圈,贴着墙壁坐下。“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对吧?”白沙打趣道。白土撇了他一眼,没有接话,她的视线粘在对面的井壁上,一寸又一寸地搜寻着。井是青砖砌的,年头一久砖缝里生了不少野草,几株二月兰缩在墙角无精打采地开着,再往上还有几丛蒲公英融在井口的光里。一扫到这抹紫影,白土立马兴奋起来,拉起身旁的人极为小心地贴着墙边朝那些花走去。大概是因为晒不到太阳,这些茎叶格外瘦弱,但花却出乎意料地开得灿烂。多汁的花瓣早已发育成熟闪着迷人的紫色,娇嫩的金黄花蕊在花瓣地簇拥下显得额外多姿。
看着这株二月兰,白沙的神色有些落寞,“我也想有赏花礼。”听到这句话,白土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说到:“都说了只有女孩子才会有赏花礼,你别再提这件事了。让父亲知道,你又要挨揍了。”
白沙不再出声,低着头只顾玩弄面前那朵小花,他的手指轻柔而熟练地捻过花瓣,又拨动花茎使它不停地颤抖。他满怀羡慕地注视着这朵一无所知的花,直到听见远处传来呼声。
白土兴奋地跳起来,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肯定是使者们回来了!”万幸的是她还记得放低声量。拉起还在玩弄花儿的白沙,匆匆冲向管道。
等到他们回来时,爱娃们已经排了好队站在天梯的两侧。她们将手搭在前面人的肩膀或腰上,不停朝石榴线外张望,期望天梯将她们的勇士带回来。要不是多年的教育约束她们不得越过石榴线,爱娃们早就拥到圣之门去了。激动之余她们也不忘梳理自己的仪表,不时摸摸头发或用手抚平裙子上的褶皱,生怕自己没能用最美的一面来酬劳历尽艰辛的使者们。
两人悄悄站到队伍得末端,虽是这样讲,但实际上若不是白沙拉着,某个小丫头恨不得冲到最前面去,隔着界线亲吻使者们。
忽然传来一阵雄浑有力的号角声,它仿佛一个信号,引得爱娃们尖叫连连,她们摩擦着双腿兴奋地抱在一起,混乱地喊着勇士们的名字,但最终都汇成一个声音“父亲”。
天梯里,白偿欲放下手中的号角,回头看向身后这群年轻的使者,他们中一半的人还惊魂未定,一点非自然的声响都使他们神魂欲裂。尤其是第一次出塔的那两个,只能靠兄弟们的搀扶才能站稳。
他皱着眉有些不快,对着儿子们喝道:“好了,都给我打起点精神,一个两个像什么样子。马上就要到家了,难道你们要让丫头们看笑话吗。”撇了一眼站不稳的二人,不耐烦地说:“站直了!阿四你们把手给我放下,倒了就滚去禁闭室待着,别在这儿给我丢人。有本事在爱娃身上耍雄风,碰上怪物就软了?”
使者们低着头不敢做声,任由父亲发泄怒火,好在他们就要随着天梯到达塔顶了,父亲不会在爱娃面前发火,这意味着他们马上就要得救了。天梯颤动了一下,但没有人出声,即使精神紧绷的新手二人组也极力控制自己的恐惧,站得笔直。
白偿欲的目光扫过年轻人们的脸,眼底闪过一丝未曾察觉的嫉妒。他转身走进黝黑的隧道,使者们紧随其后。隧道很短,不过走了数十步面前的空间便豁然开朗起来。十几名年龄不一的女子站在洞口两旁,她们舞动着鲜活的肉体高喊“父亲”。白偿欲神色淡然地从中间走过,只是挥了挥手,她们便叫的更加高亢。他身后的使者们也与有荣焉,一个个昂首阔步却终不敢越过父亲,坠在其后三两步的位置接受爱娃们的亲吻。
在爱娃们的簇拥下,白偿欲回到主位。他凝望着他的子民,举起右手微微下压,爱娃们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样,一瞬间失去了声音。她们面色潮红兴奋地看着白偿欲,如同一群等待抚摸的猫咪。“好了孩子们,我知道你们很想念我们的勇士,但今天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所以我希望你们克制自己 不要错过晚宴。现在,去玩吧。”
话音一落,爱娃们便笑闹着扑进使者的怀中,人群散做几团,各自寻找爱巢。白土将白沙拉到一旁,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兴奋,“一定是我!父亲说的一定是我的赏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