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独自散落居住的小山村，与大村镇隔着两座山。这个小山村有四户人家，是一个祖上的两支延续下来的，左边两家系一支所出，右边两家一支所出。小村子翠竹环绕，野花零星点缀，终日鸟鸣鸡唱不绝于耳。

沿着小池塘，走进竹林深处的这个小村子，第一家就是杜云和大牛家。杜云正怀着她的第三个孩子，体态臃肿得在灶台忙碌着。灶膛中熊熊烈火，一缕炊烟从烟囱里面袅袅升起。院中四个孩子唧唧喳喳地嬉笑打闹，两个大的是杜云的大女儿倩倩，儿子子义，两个小的是隔壁弟媳妇翠媚家的一儿一女。

杜云生性善良，经常替翠媚看着一双儿女。翠媚丈夫半年前病故，杜云特别体谅她的不易，虽然对于翠媚她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好歹是一家子，长嫂自然要有这个度量的。杜云身子沉重，过两个月便要临产了。饭差不多了，她便向院中喊着：倩倩，来把菜端到桌上，先帮弟弟妹妹们把饭盛上吧。倩倩一边答应着一边问：不等爸爸了吗？

杜云说：你们几个先吃，你爸的我单独留在锅里扣着。你爸爸去领工钱了，不晓得啥时候回来呢。

几个孩子正狼吞虎咽之际，翠媚骑着车一溜烟从杜云门口掠过。她生的轻倩玲珑，一双眼睛乌溜溜得最善察言观色，整个人也恰如其名，一股子媚劲儿。虽然寡居，倒不影响她穿红戴绿，这点作为大嫂的杜云心里颇有嘀咕，认为她是急着早早找新男人嫁出去，所以更加心疼她的一双儿女了。翠媚赶集去了，车篮子里还放着一袋橘子，一袋糖果，她是不愿意去与大嫂家的孩子共享的，一个人来点钱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因此收好了吃食才隔着墙，朗声向大嫂院中喊自己的孩子回来。她的两个孩子闻声便饭也不继续吃了，飞奔回去，妈妈赶集向来是会有好吃的带回来的。

不一会儿，大牛也回来了，杜云端来他那份饭菜，问：领了多少钱这个月？ 大牛边吃边回：一千七。 杜云皱眉道：怎么一个月比一个月少呢？这马上还要生孩子还得花钱呢！这么大一家子可怎么过呢？

大牛怒气冲冲得回道：你倒是赶紧生了赶紧去挣钱啊！我累死累活容易吗？再说了，你这第三个孩子又不能去医院，这超生要是被逮着了，那可是要罚钱的！

杜云一气之下便独自去睡了，这第三个孩子当真是不该来的。

大牛吃完去厕所，厕所是他家和弟媳妇家共用的，在竹林子里面。倩倩也想上厕所，她一个人出去是害怕的，所以尾随着父亲出去了。她爸照例走到厕所旁边咳嗽了一声，以免里面有人撞上了难堪。里面果然有个女声也咳嗽了一声。可是大牛非但不退后，反而倚在了厕所门口抱着胳膊欣赏里面的情景。里面正是翠媚在提裤子，在竹叶间隙筛下来的月光朦胧中，她冲大牛低头一笑，轻声骂道：你不怕被人看到了么？ 大牛伸手在她屁股上一捏，说：黑灯瞎火的，谁眼睛能发光不成？对了，给你的钱你也省着点花，杜云要生孩子得花钱呢，我下个月可不能再给你了。

可是倩倩却完整地看到听到了这一幕，她愤恨得跑回去告诉妈妈，推得竹子沙沙作响，大牛和翠媚脸都吓白了，为避免捉奸，翠媚赶紧跑回自己家去栓好了门再不出来。大牛磨磨蹭蹭也会去了，此时杜云已经知道了大牛捏了翠媚的屁股，还每个月给她钱花，背地里肯定更不会这么简单。杜云五内俱焚，这样的家丑她都没脸跟任何人诉说，自己的一双儿女还要脸呢，还要未来呢！她觉得整个人都要炸了，她哭都哭不出来，后来肚子开始疼，趴着坐着都没用。

大牛不敢将她送去医院，因为一旦被人发现第三胎，将面临着巨额罚款。他找来另外一家的大娘过来帮忙，大娘看看说还不赶紧送医院去！人重要还是钱重要？再不送，人就没了！大牛方才赶紧开着自家耕种用的手扶拖拉机，放一床被子，将杜云抱了上去，倩倩和弟弟也一起坐在车上。

杜云预感自己不行了，拉着倩倩和子义的手，虚弱得叮嘱倩倩：倩倩，照顾好弟弟，你是姐姐，一定要照顾好你弟弟。杜云终究还是和她的孩子一同离开了。大牛哭着抱着倩倩和子义说：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啊！

半年后，翠媚成了倩倩和子义的娘。倩倩恨毒了翠媚，她也恨自己父亲，然而她无能为力。姊妹四个曾经关系很好，如今倩倩和子义早已无法和翠媚的两个孩子和睦共处了，每日打架生事。大牛眼睁睁看着翠媚私自给自己的孩子做好吃的却瞒着自己的一双儿女，他也无可奈何。终日闷闷抽烟，渐渐地和翠媚也日生嫌隙，争吵打骂。翠媚的两个孩子却是他亲弟弟的孩子，他只得一视同仁，甚至更偏向几分才能堵住外人的悠悠之口。他对翠媚的种种不好，翠媚转而便发泄在他的孩子身上。

于是，外人对大牛也是充满了同情，说他为了替弟弟抚养孩子，不顾惜名誉给寡居的弟媳妇重组家庭。倩倩和弟弟站在门口，穿着破旧的小了很多的衣服，看着远方。倩倩只期盼着自己长大，赶紧带弟弟离开这个家，弟弟好歹是无知的，他的痛苦大约会少了很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