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牵挂，约好我们再见
散步的午后，要像从前，再挽着手叙旧
别逗留，末班车要开了
路到了尽头
回头是为永留心口的人，好好走
现代都市传说中，有关末班车的灵异故事从来没有消停过。
据说，每晚深夜十二点的末班车大都是鬼魂返回原地的专用车。
在G市，有人曾发现10号线路每晚的末班车上，总坐着一位戴着墨镜的长黑发女子。
经过多番的添油加醋，使得这个关于末班车的都市灵异传说，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这位女子叫丽娜，这晚十一点四十五分，她又登上了一辆10线路的末班车。
上车坐下后，她带上耳机，音乐立刻灌满了整个耳膜，隔绝了外界声音。
“别逗留，末班车要开了。路到了尽头，回头是为永留心口的人，好好走......”
伴着歌声，她很快地陷入了回忆之中。
01
丽娜是个孤儿。
二十五年前的一个晚上，一位开着同样是10号线路末班车的司机，在返程途中实在憋不住，停在一个车站里，找个地方小解。
那时是一个初冬的晚上，四下无人的车站只有一盏亮着微黄光线的路灯在驻守，阵阵寒风吹得车站旁的树木与草丛沙沙得作响，突然一阵阵微弱的婴儿哭声响起。
那位司机以为遇到什么灵异事件，“大事”还没有办完，就被吓得连滚带爬地跑回车上，快速启动车辆离开。
幸运的是，这位善良的司机开到中途又折了回来。“万一真的是婴儿呢？”他当时想到。
于是，他壮起胆，拿着手电筒下车往哭声的方向寻去。
果不然，就看到草丛边有一个纸箱，里面装有裹着单薄被子的女婴。
那时女婴的哭声已经很微弱，他想都没有想就把箱子抱到车上，立即开往汽车总站。
02
当回到总部，那晚值班的五个同事都沸腾起来。
那个年代弃婴的事件并不罕见，但捡婴的新闻还第一次见。
所以在凌晨早已睡眼惺忪的值班人员，都赶过来查看究竟。
“老李，你今年都三十八了，还没成家呢，这捡回来一个婴儿合适吗？”其中一个值班的同事不解地开口。
被称为老李的司机一言不发，从纸箱中抱出婴儿，解开被子检查婴儿身上是否有伤。
这是个女婴。女婴全身已经冻得微微发紫，如果不是被老李及时发现，估计熬不过今晚。
只见婴儿额头皱皱的，紧闭双眼，身形像幼猴一样瘦小，应该是刚出生没过久就被遗弃。所幸的是，身体没有什么损伤。
“现在时间还早，趁路上没有人就丢回去吧。这个责任你担不起。”另一个同事好心地建议道。
话音刚落，其余的人都附和。大家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谁愿意花额外的精神和金钱去照顾一个素不相识的婴儿呢。
“不......不......我......我......我......要......要......收......养她！像......像......像......我。”老李结结巴巴地一面严肃。
原来老李也是个孤儿，从懂事以来就在山连着山的乡下与姥姥相依为命。
姥姥过世后，他就被无儿无女的大伯接去小城镇里抚养，但在前几年大伯也过身了。
老李头脑灵光，读书优异，毕业后在汽车公司找到一份工作，加上承继了大伯一所房产，按理这种单身黄金汉，应该颇受单身青睐。
可惜，他是个结巴，而且平时沉默寡言，不善交际，于是便孤零零地生活至今。
他似乎也没有成家的意思，但今晚看到这个弃婴，觉得她身世与自己相似，所以动起收养的念头。
老李是一头倔驴，决定了的事就一定会坚持到底。别人看劝说无效便放弃了。
除了结巴，老李身上又多了一个“傻子”的标签。
老李为婴儿取名丽娜，从此，二人便相依为命。
任何人都说，是老李救了丽娜的命，但他们不知道，是丽娜激活了老李似一潭死水的生活。
03
老李自然是不懂带小孩的，但他积极向公司里已生育的女同事学习请教，慢慢地熟悉“业务”。
后来，从抱姿到喂奶再到哄睡，已经做到专业级水平。
什么奶粉、衣服、婴儿用品等，都在他有限的工资里买最好的。
上班时，老李就把丽娜带到公司，出点钱请女同事们或邻居帮忙带一下。
而她们都知道丽娜身世，出于可怜，都愿意出这一份力，更何况是有偿的。
对于老李来说，最困难的还是哄睡。
有时丽娜会在三更半夜毫无预兆地大哭，怎么哄都不行。
曾经有几个晚上，老李一直抱着她来回地在大厅兜圈直到凌晨，丽娜才肯睡去。累到老李在上班时双手差点握不紧方向盘。
后来，他想到值夜班开末班车的时候，带上丽娜。
在一个小小的纸箱里垫上小被子，再把箱子固定在副驾驶位上。
开末班车的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基本上没有乘客，因而车上十分安静，而丽娜在颠簸的车程中，反而睡得更香。
经过悉心的照料，当初那个瘦小的婴儿逐渐变得圆润，身体也变得壮实。
一双圆圆的水灵大眼睛里像装满了星晨，脸庞像刚新鲜出炉的包子一样，白白的，鼓鼓的，还经常对着人笑。
老李公司里的女同事在空闲的时候，争着逗她玩。
老李这个毫无育儿经验的单身汉，把丽娜从嗷嗷待哺的婴儿带到成为人见人爱的小女孩，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难。
但丽娜带给他的是每一天的欢乐与惊喜。当她第一次叫他“爸爸”的那天，老李激动得整整一晚都睡不着觉。
丽娜慢慢地长大，她最喜欢在爸爸开末班车时，坐在他的身后。
从始发站到终点站，兴奋地从车窗外看这个小城镇的夜色，有时甚至吱吱喳喳地说着话逗老李开心，整辆车都载满欢笑。
而当初那个开着汽车一趟又一趟地往返孤独站的司机。
在有了女孩的陪伴后，终于在这个小城市里终于找到家的归属感。
04
时间飞逝。丽娜马上要读小学了，但是她还没有户口，就必须付高昂的择校费。
老李一天比一天愁，为了丽娜的户口和学费，他必须增加收入。
于是，他向公司申请增加班次，而且主要值夜班，因为夜班的工资比值日班高一点。
而且他在晚班回来后，只睡两三个小时，争取早上的时间在各部门四处奔波，为丽娜落户。
后来，还在外兼职一份搬水泥的工作。所以，陪丽娜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尽管如此，他还尽自己可能照顾丽娜的日常起居。丽娜每次放学回来后，总有温热的饭菜准备好。
好在，丽娜懂事。懂得照顾自己，而且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户口的事情，终于在多年来，老李一直求爷爷告奶奶地奔走各部门后，于丽娜读高中前解决。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地过。
户口问题解决了，又遇到另一个更大的问题。丽娜考大学了，成绩优异的她接到了录取通知书，难题是巨额的学费。
同时，老李的身体在高强度的劳动下，一天不如一天。望着爸爸的头发逐渐花白，挺拔的身形也日益变得佝偻。
丽娜感到心痛且无力。
“爸爸，我不读书了。我想出来工作。”丽娜终于忍不住道。
“说......说......什......什......么胡话！好......好......读！不.....不.....读，别.....别.....叫.....叫我爸！”老李只说了一句，就拒绝沟通了，一来刚回家累，二来他一向不善言语。
丽娜知道爸爸的性格，一向说到做到，于是就不再提罢学的事。
有一晚，老李照常值夜班。
在开最后一趟末班车的时候出事了，连人带车在返程途中无故急转撞断路边护栏，坠入湖中。
幸运的是，当时公交车上没有任何乘客。司机被打捞上来时，已经没有生命体征。
经查明，该事故是由于司机在驾驶过程中，突然心肌梗塞造成。
学校收到消息时，丽娜还在课堂中……
05
人人都说，老李的那场意外，是因为末班车邪门，是鬼魂找替身。
但只有丽娜知道，那是爸爸因她而劳累过度造成的。
二十五年后……
丽娜在全校师生和社会有心人事的帮助下顺利毕业，而且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
但是，丽娜的爸爸已经不在了。
现在她还习惯性地每晚乘坐10线路的末班车，听着《末班车》怀缅那个“傻子”爸爸。
带着墨镜，是因为防止人们看见她流泪。
不是说，末班车是鬼魂的往返原地的专用车吗？为什么我坐了这么多次车，都看不见你出现？
从前我最怕鬼。但你走后，我真的好希望这世上有鬼啊。
我很想念你，爸爸。
别说话，泪水你别带走
镜子里的我，已留下你，轮廓上的笑容
别回眸，末班车要开了
你不过先走
深爱是让不舍离开的人，好好走
鸣笛声，悄悄地刺进耳朵
这一次挥手，恐怕再没机会问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