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唐一在很多年前的夏天在一家百货公司做促销的兼职,我们像两只苍蝇,忙的团团转,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有青春。
我对唐一说“我以后有钱了,买个百货公司来开。”唐一眉开眼笑的,她说“好啊!”唐一是那种女孩子,温柔如同水一样,我觉得温柔如水样的姑娘一定可以游刃有余的存活于这个世界,温柔如水一样的姑娘一定可以在这个世界赢得好运,至少在我年轻的时候,我这么认为。
我们年轻,不经世界之事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一个人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她的全部。
唐一后来在那个滂沱大雨的夜晚大哭着对我说“程棠,你很小的时候就有人爱你,但我,什么都没有,我也想体验一次人生。”的时候,我终于清楚的发现了这一点。
如果说每个人的人生都有一个色调,我希望我的是蓝色的。海洋的蓝色,深蓝色!
我知道,麦子的生命是一片虚无的颜色,但我诚恳的相信,她的人生,曾经也像黄色的麦田一样,麦子是守望麦田的人。
唐一的灵魂,也许是洁白的颜色,后来变成了灰白,一片惨淡的灰白!
08年的时候,一切都没有登场,青春依然一片茫然,这种茫然很快被突如其来的一切冲涮开!
然后某一日,它如同突如其来的雨,淅淅沥沥在我的生命里飘落。其实宿命这回事我是相信的!
麦子和我相识是微妙的事,08年,我的抑郁症初露端倪,我大半年的时间都在无语的时光里度过。
谭其说“程棠,你妈的够了!郁郁寡欢的坚持什么?干脆休学去旅行算了!”
他强行把我从被子里拉出来,我记得那年谭其身上总是带着一种昂贵的烟味。后来我才i知道那是利群(富春山居图)。
谭其的脸色很难看,我一言不发。谭其扭正我的脸,说“你听见我说话了么?程棠,你不能这样下去了!你很久没有笑了!”很久没有笑过。
不笑在某种程度上讲不笑,不讲话是对世界的一种隔绝态度,人和外界的交往,以语言为媒介,如果没有言语,就如同生活在泡沫里的人,与世隔绝。
我费了好大一会,理清楚思绪,我说“谭其,你知道,我和我妈在那个家里寄人篱下,哪里有钱旅行?”我不看他,直直的瞅着地板。
那是一个清朗的夏季夜晚,青岛的夜晚干净,明朗,没有星星,我在谭其的卧室里低着头,沉默。
我觉得我会无言至死的时候,谭其说“你和你妈商量,旅行的钱我出!”他点燃手里的烟。
我好像被施恩的乞丐,肮脏的的自尊心张牙舞爪的向我扑来,我尖锐的反抗。
我说“谭其,我是妓女还是乞丐,你要这么大方的向我施恩??”我仰头看着站在窗前的他。
我看见他咬牙切此,但我看见他又隐忍下来,平和的对我说“棠棠,我没有别的意识,我只希望你过得稍微开心一点。”他恩调手里的烟,双手支撑在我身侧,平行的对准我的视线。我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
卧室是黑色为主调,床头柜是白色,被子是丝绸的,显得高贵儒雅,地板上放了一堆法语听力的磁带,墙角有3个蜡笔小新的公仔。然后我的眼睛对上他的眼睛。
谭其的眼睛幽深幽深的,如同一汪湖水,谭其重复那句话:“阿棠,我只是希望你开心点!好么?”
他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个挺拔的鼻梁,一个温馨的家,一个幻了抑郁症的女朋友。他多么幸运,有这么好的家庭,他多么不幸运,有我这么抑郁的女友。
我说“谭其”然后再也抑制不住的哭起来,电光火石,我想起《琵琶行》里那句,琵琶声停欲语迟,我说,“你没必要对我好,没必要,我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了!”
谭其温柔的把我抱在怀里,他的喉结触到我的额头,他劝孩子一样劝我“没有,阿棠,你看,你会哭,就没问题的!”
爱情这件事有滴水穿石的力量,他用温柔化解了我坚硬的疼痛。谭其让我觉得,面对千军万马时,我并不是一个人。
去年秋天,我病的不严重,我和谭其在一家棋牌室里和老幺,阮国明,阮籍他们打牌,老幺手里拿着牌问谭其:“谭其,你们谈了几年恋爱?”
谭其说“一年多了!”谭其没有钱,但是很仗义,在朋友的角度上讲,他是绅士。
那天晚上,打牌到很晚,我困的栽倒在棋牌室的小沙发上,我妈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我催谭其回家,谭其说“散了散了!”阮籍说,“程棠,我和你家一个方向,我开车顺便送你回家。”我自然没意见,谭其的脸色很不好看。他说“我女朋友,我自己送。”阮籍很尴尬。
那天晚上,我坐在谭其的摩托车上搂着他的腰,感受风从耳朵边吹过,谭其把车停在我家楼下,狠狠的把我扯下来,阴沉的说“程棠,你是不是觉得做我的车特别跌价阿!”
我觉得无地自容,我的虚荣心的的确确在作怪,但是谭其像个痞子一样我确实恼怒。
后来我们为此大吵一架,我准备转身走的时候,他拉住我说,“程棠,我没逼你和我上床,没逼你和我恋爱,你如果看不上我,就分开,我还是那句话,我的女朋友,不用别人插手。”
麦子曾经问我为什么喜欢谭其,我说“谭其,穷都穷得理直气壮。”
然而现在抑郁像一团乌云,在我的周围环绕,以伶俐的姿态,撕扯我单薄的生命,谭其是骑士,护我周全。然而能够拯救自己的只是自己,能够成全自己的,也是自己。大概在很年轻的时候,我们认识不到这一点,我们都等着别人来救赎自己。
然而那年的夏天过完,我还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说服了我妈。
我登着那双天蓝色的帆布鞋打开我家的门时,继父坐在沙发上抽烟,我妈坐在沙发里,看剧,我手里拿着谭其买给我的手提包,她叫我过去:“怎么这么早?不是和于麦九吃饭么?”
“麦子有事,先走了!”我说,“你同意么?”
她的眼睛里有湖水一般平静,慈爱的看着我,把我的手拉过去“坐下,阿棠,你告诉我,你真的坚持不了在集体里生活么?”
我沉默良久,又抬起头看着她,“是,坚持不了!”我想这么说,妈妈会难过,我出生那年,生父去世,她一个人把我养到8岁,我们和继父生活两年以后,他曾经挑唆她,把我送回南京的奶奶家,于是我像被抛弃的畜牲,灰溜溜的,灰溜溜的在10岁那年的冬天送回奶奶家。
我在南京的火车站,和奶奶送她回青岛,看见大雪纷飞里,她的背影一点点渐行渐远,当时只觉得有一种尖锐的痛存在我心里。她身上一直有一种以我的阅历和潜质不足以表达的气质。
但很多年以后,我看龙应台的《目送》,里面有一段“所谓父子母女一场不过是今生今世你在不断但我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而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的时候,又好似明白这句话的内涵。尽管我明白这段话是大人的口吻写给孩子的。
“我亏欠你太多东西,阿棠,如果 如果你觉得换个方式活开心点…… 哪怕是窝在家里的开心,,我也尊重你。””她的手握住我的!那个时候我觉得我明白春暖花开的意义。
于是,7月初,我收拾行囊,办休学手续。
七月中旬,麦子介绍了唐一给我认识,地点约在万达广场。CBD店附近的一家酒吧!我觉得麦子的介绍不隆重,介绍朋友至少不应该在灯红酒绿的环境中。我希望静下来,好好的,认识一个朋友。
但更确切的说,是唐一想认识我。她听麦子那张叽里咕噜的嘴里构造出一个抑郁的我时,她和麦子说,你能不能介绍我们认识。
7月初我和谭其看电影,谭其送我回家,我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就飞快的,跑进楼道。
那天我心情大好,麦子给我发信息时,我趴在床上搜索大连的景点,谭其说,第一站,是大连。
麦子发来短信,说,有个姑娘想认识你。
“为什么?”我问。
麦子发来信息,“我有提到你,她被你的魅力吸引了!”末了,发了一个呲牙笑的表情。
我曾经在日记里写:我不知道未来会遇见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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