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室内还没有通上暖气。屋子里阴冷阴冷的,摸哪儿都是冷冰冰的。李晓梅并不着急回去,她走在人行道上,看着落在马路上的几片黄叶子,被开过来的车带起来向前跑了一阵子,刚落稳,下一辆车开过来,又被带起来……。
这萧瑟的深秋,恰巧对应了她目前的处境,一切都是惆怅的 、冰冷的。李小梅边走边考虑着明天搬家的事,早上上班的空档儿,翻看网上的租房信息,恰好有一单身女人找人合租,是套60平米的小房子。下午,李小梅跟老板说了声,提前走了一小时,去看了看房子,跟房东和那个合租的女人说好了,明天就搬过去。
妈妈刚打过电话来,让他在回来的路上买几斤橘子,小侄儿嚷着要吃。李晓梅心里嘀咕,干嘛不让张琴去买?放下亲妈的钱不花,非要让她这个姑姑把兜里最后一块钱都拿出来。但这又怪得了谁?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自己本该像泼出去的水一样,再也不回来。谁让她偏偏离了婚又来跟这一大家子人凑一起!
妈妈整天唉声叹气,弟媳从没给自己个好脸子看,总是话里藏话,处处挤兑她,要是这样的挤总带着一点志气,李小梅大概要诚惶诚恐感恩戴德的,偏偏这弟媳妇眼窝子浅,但凡看见李小梅买件好看的衣服、好一点的化妆品都恨不得全拿了去,连小侄儿这大半年的零食、水果也是李小梅全包了的。
李小梅在娘家住了半年,被一家人嫌弃着、埋怨着,却又处处盘剥着,商场打工每月两三千块钱,常常入不敷出,所以她下了决心要搬出去。找房子的事还没有跟家人说起过,她怕说了,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又要惹得弟媳一阵冷嘲热讽。今天,她打算回家就跟妈妈说,明天就搬走。
小侄儿听见敲门声,赶着来开门。肯定是奶奶跟他说了姑姑买了橘子回来,才这么勤快。一进门就听见弟媳和弟弟在他们的卧室里吵吵。听见自己进门,弟媳的声音大了起来,似乎刻意要让她听见。
“我就不交!屋子里住了这么多人,为什么我们交?你钱多了给我花,别打肿脸充胖子,装有钱人。”这是弟媳的声音。
“你怎么说话的?这屋里住外人了吗?”弟弟李兴海比弟媳张琴的小点,但还是清清楚楚落到了李晓梅的耳朵里。
“怎么没有?大半年了,白吃白住好意思么?就这么大个地方,眼瞎着呢么?有本事离婚,怎么没本事去傍个大款,偏要回来啃娘家人!”张琴一声比一声大,摆明了要让李晓梅听见。
李晓梅听到这话,才知道弟媳是在说自己,她是想让自己把今年的暖气费交了。
李晓梅气的浑身乱颤,本来身上就冷,上下牙“咯咯”在打架,小侄儿早已把自己手里的装了橘子塑料袋接过去了,她只是站在那儿,动弹不得。
妈妈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嘤嘤在哭,那年她拿着爸爸工伤死亡赔下来的抚恤金给弟弟买了这套房子、娶了弟媳。手里留下的一点养老钱这两年也被弟弟弟媳一点一点诓了去。
妈妈年轻时没工作,老了没退休工资,手里没一点钱,现如今已完全活到了儿子媳妇手里,处处小心谨慎,生怕弟媳不满意。李小梅搬回来的这半年,更加小心了,一天一天殷勤伺候着弟弟一家子人,尽力讨好着儿媳,还是不落一点好,弟媳关门开门声音稍大一点,妈妈也要心惊半天。
李小梅使了好大的劲终于回过神来,她没有换拖鞋,直接走向了自己的卧室,拖出了衣柜里的大皮箱,开始收拾东西。
弟弟李兴海挡不住自己的媳妇儿,张琴追上来,两手抱在胸前,斜靠在门边上道:“怎么?姐,这就要搬走了么?白吃白住了半年,没个说法么?”
李兴海伸手去拉张琴:“你少说两句不行么?”又向李小梅道:“姐,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寒天冻地的。”
李晓梅背对着李兴海俩口子,缓缓直起腰来,嘴动了动,打算告诉李兴海她找好了房子的事。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张琴啪的一下打掉了李兴海的手,“让我少说两句?你们是一家人,当然互相帮着说话,我可不行!我辛辛苦苦挣下一点钱,可不想就这样白白让不相干的人花了!”
猪八戒倒打一耙,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样的事只有弟媳张琴这样的人才能做的出来!一口气堵在李小梅的胸口,她一句话说不出来,浑身抖得更厉害了,但无论怎样,在张琴面前她不会掉一滴眼泪!
张琴被李兴海连推带搡到他们自己的卧室去了。李晓梅对这个弟弟是早就失望透了的,但凡有点血性的男人,怎么会容得自己的亲人被老婆这样欺负……。况且,自己这半年的付出李兴海也是看在眼里的……。
李晓梅卷了床单、被套,那是她自己买的……,又胡乱塞了一些衣服,直到箱子塞不下……。
防盗门“哐”的一声被关上了,屋子里辱骂的声音终于被隔绝到了另一个世界。只是可怜的妈妈,还要受多久的气……。自己摔门而出的时候,她仍旧在那儿抱着头哭,都没问一下这天寒地冻的李小梅要去哪儿……。
李小梅仍旧颤抖着,她无法让自己平静,站在马路边,她扬起一只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坐到车里后,终于忍不住的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