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是有巨大力量的,而这股力量不论用在何处,想必都会产生巨大效果。
比如谈恋爱。谈恋爱其实是极伤精耗神的事,不妨问问你家长辈就知道,这种活动是年轻人的特权。但这又不妨是件好事,恋爱使青年的精力有了输出渠道,使青年心情平和,使社会稳定。
但恋爱不是包子,并非人人都能轻易拥有。没有恋爱的青年像火药,像吹鼓的气球,他们快要爆炸,所以他们需要发泄的渠道。
有人去健身,有人创业,有人运营公众号。
而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了创作的欲望,这种欲望鼓动着我的牙龈,使我牙痒痒。
所以我决定拍电影。
拍电影不像谈恋爱,还是讲原则的。所以想拍好需要先学好。于是我先看电影。有时候我能一天看五部电影,或者只看两部,一部看三遍。这种行为使我眼睛疲劳,脑瓜胀痛,我不得不停止这种行为,而开始自己着手拍摄。
拍摄遇到了巨大的不可抗力,那就是资金短缺。这种短缺不是三万五万的短缺,而是三块五块的短缺。资金链中断使我们的创作思路受到极大的限制,我们不得不将剧本中的女主角抹掉,把男主角和男二号并成一个人,把主角的奥迪改成我妈的奥拓,让本该住公寓的落魄画家躺在街上。而整个片子最烧钱的一个镜头,就是画家从在淘宝买的五十八块的睡袋里钻出来的十秒钟。
我亲爱的合伙人、片子的导演兼男主角阿根说:“老兄,我们钱不够哇!”
年轻人拥有着世界上最旺盛的创作力,但世界的资本却由行将就木的老朽们掌控,这是多么不公平,多么令人遗憾的事情。
但阿根的话也提醒了我“好的电影源于好的剧本。”
所以我开始对文学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感。毕竟看书比拍电影省钱多了。
我开始领会文学的魅力,开始惊叹各个名家的叙事手法,他们通常自成一派、风格迥异,令人目不暇接。这是我学语文十来年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学生时代起,写作文常常是我头疼的事,为了编够八百字我曾想过许多奇特的方法,比如结尾抄着开头叫做“首尾呼应”,中间默写几段太史公的名言叫做“用典”,字还不够就赞美老师、歌唱祖国,作文字数就像发豆芽一样吹起来了。
后来我知道生物里有个词叫“反馈调节”,简单说就是将结果作为行为的驱动力,在文学看来,可以理解成一个人想要表达自己的思想,想要宣泄情感,便自然会产生创作的欲望,产生文学的诉求。笔尖因而灵动,文思随即泉涌,应试教育未能催生写作兴趣,情怀却使人真切地感到文字的力量。
青年作家张怡微在她的一篇书序中写到:“写作的事,由倾诉始,但倾诉是会耗尽的。倾诉欲耗尽之后,更纯粹的创造的快乐悄然滋生,心里的时间开始说话。”
我慢慢开始懂得这段话,文学的意图----不仅为了娱乐和纪事,而更像一种拓展生命广度和深度的手段。作家木心也有相似的论段:“‘分身’、‘化身’似乎是我的一种欲望,与‘自恋’成为相反的趋极。明知不宜做演员,我便以写小说来满足‘分身欲’、‘化身欲’……”
在文学的世界里,人的时间成了可与空间相提并论的变量,“那是与自然时间越来越不一样的宇宙,每一段眼波的投掷都是心里明牌若隐若现,往昔则如电光,什么都不作数,什么都珠残玉碎,又摄人心魄。”
文学是浩大的,它令一切娇蛮的人变得谦卑,令一切惊涛骇浪得以平静,年轻人的心绪在此得到收敛,继而发觉自身轻盈中的浅薄,活力中的浮夸,无限可能同样也是空空如也。
于是心态放平,眼界抬高,沉下肩膀,去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