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生被逼到了山脚,他已无路可退,眼前步步逼近的猛兽大声咆哮,突出的獠牙上还有殷红血迹。不远处,晨生趴在那里,周身衣服被猛兽爪子撕成条状,鲜血染红了旁边土地。临近他身边,是另一只身形巨大的,已经断了气的猛兽。猛兽身上插着数根标枪,其中一根直入脖颈。标枪的一头靠近黑生同伴,看的出来,应该是猛兽做扑咬时,被给与了致命一击。
眼前作势欲扑的猛兽,它巨大的身躯几乎完全遮挡了从它背后射来的阳光。猛兽周身灰黑色,虽是欲扑状,身躯后倾,后腿弯曲蹬地,依然和半靠山脚的黑生一般高。它嘴稍长,两根獠牙从嘴后下腔长出,呈月牙状前倾,是最为致命的冲击武器,前腔则长满了锐利牙齿。若非它时常害族人生命,任谁也不愿意招惹它,何况是要杀死它。
黑生小时候曾听族中长者说起,很久很久之前,人和各类猛兽互不侵犯,但自从一次天崩地裂的巨大灾难后,一切都变了。当洪水退去,各类猛兽开始袭击人类,面对各种凶猛猛兽的袭击,脆弱的人类毫无招架之力,猛兽有速度,有钢牙,有爪子,而且有部分猛兽身形巨大,而人类什么都没有,在那段噩梦般的时间,很多人都因猛兽死去了。有部分人,就像他们族民,侥幸逃入较为封闭的山谷。靠着地势优势,加上青壮年的巨大牺牲,总算是将猛兽堵在了山谷之外。还有部分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或者都已经不在了。他也有听族中法师传言,那是因为在很久之前的那次灾难中,主宰万物命运的神灵为了挽救生灵而牺牲了自己,进而才带来了万物的失序。
巨兽由震天咆哮变成低吼,不知道为什么,双方竞这么僵持下来,黑生不敢有丝毫懈怠,他慢慢强忍伤痛,由靠山半立改为完全站立,以增加自己在对手前的高度,虽然他已经认定今天自己必死无疑,但还是想给对手以威慑,他用余光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和双腿,被抓开的口子还在不住的流血。
这是一场恶战,也是族人被逼做出的选择。自从族人迁入谷中,已经有了数百年的稳定,但新历伊始,却有族人陆续莫名其妙的失踪,黑生作为壮年一代的首领,开始带领后生们寻找原因。这个避居山谷的群体,在抵抗野兽的漫长岁月中,形成了自己的一套原始运行体制:群体男性中最长者主持大局,其次,男丁自幼要学会攀爬,游泳,射箭,投标枪等应对猛兽的技能,由族中长者选最优者为首领,三年一选,以期保持战斗力。黑生是最新的首领。黑生族人所在的山谷除开那个狭长的出入口,其余部分山体近乎壁立,在既往数百年的时间里,族人有在一代又一代首领的带领下实探过这个谷里的所有地方。族人群居在谷中一片平整的高低,高地南北两侧,靠近山体的地方各有一条河,这是雨水遇山体流下,由重力冲刷而成的河流,河流自西向东,汇集于谷口处,走暗道流出山谷。族人曾经试图探知水流去处,但地下暗河过于长,且外人需逆流而上,由此进谷难度太大。遂仅设栅栏为障。黑生带领族人在谷中搜索数日,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怪物,怪物,有柴房那么大,灰黑色的,有巨大的牙齿,要不是那声炸雷,老天爷啊,我估计就回不来了”,当族人围着惊魂未定的暮二叔的时候,他依旧有些恍惚,似乎还不太相信自己还在阳间。“我小时候曾经听族里老人说起过猛兽的故事,还以为只是他们编造的用以吓唬小孩子的,没想到,我活了大半辈子,居然真的见到了,你们一定会觉得我是在胡说,在骗人,真的不是的,我觉得之前失踪的族人就是被它给叼走了。”暮二叔继续说着。人群开始有一阵骚动。黑生望去,族人眼中有最初的怀疑变为惊恐。“这可怎么办啊”“是啊,怎么办啊”人群开始不安的交换着话语,想说些什么,但 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说着重复的话。黑生坐到暮二叔跟前,“暮二叔,你还记得在哪里看见怪物的吗?听到炸雷之后,怪物又跑哪去了?”。穆二书看着黑生,不住的摇头。“黑娃,不行的,这猛兽不同于咱们之前在谷口见到的那些,他太大了,牙齿也那么长,咱们打不过它的。”门外脚步杂乱,黑生知道,听到消息的族人就在往这里赶。黑生知道,这样不行,如果大家都慌了,怎么办?他站起来说,“大家都安静,听我说,晨生,你去把老族长们请来。我觉得暮二叔是吓得慌了神。很多信息还不能确定,大家都先回去,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好吗?等我们这里有了确定消息,就会通知开族人公会,一定会弄清楚的,农事还是要继续的,只是为防万一,请大家先结伴做事”。“黑娃。。。”,黑生话音未落,暮二叔似乎急于辩解。“二叔!”黑生直视暮二叔。“我好好想想,可能是林子太茂密,风吹草木,我看错了。。。。”一阵犹疑,族人还是陆续走开了,不过各种传言也开始流布在这些族人中。
晨生和9位老族长来到了暮二叔这里,坐定后。黑生说,“要麻烦几位族公了,暮二叔,你把事情详细说一遍吧。”“我们都听到族里面的传言了,过来的路上,族人问好时,眼里都还满是犹疑。”说话的是大族长,他瘦削,脸部骨骼已经十分明显,两道寿眉很长,眼神中满是经历世事的沉稳。说也奇怪,族中居然没有人知道他多大了。对比其余8位老族长,大族长明显更为瘦削一些,但却更具精气。黑生曾听人说,大族长从族人初进谷时就在了。黑生一直认为这是族人打趣的笑话。不过,这份神秘感却使得族人感到莫名的安全。“昨天上午,天气比较闷热,我想起后山那里之前遇到过几颗果树,觉得到了成熟的时候,便想着摘回来给族人吃。于是我就背着背筐出门了。天气特别热,没有一丝风,我到了后,看到鲜红的果子,先摘了一个坐在树荫下吃。突然,我听到一阵水花的声音,就像是几桶水被洒到了河面,我以为是听错了,站起来寻声望去,河面一圈圈的水纹,就在我还在想究竟是怎们回事时,那个猛兽出现了,它沿河走动,身躯异常庞大,真的就像我的柴火房那么大,嘴稍长,通体黑灰色。一开始我以为它是通过暗河潜水游进来的。震惊之余,我慌了,弄断了树枝,发出声响,大概那猛兽也听到了,我见它望向我这里,心想,这次完了。就在这时,一声震雷想起,伴随的雷电击中了猛兽身旁的大树,拦腰断掉。我猜那猛兽应该也是受到了惊吓,慌着沿河跑了一会,然后一跃钻入挂壁的水帘中。我傻在那里,待回过来神,就慌忙跑了回来。”
暮二叔讲述经历之时,大族长若有所思,其余几位族长面面相觑,黑生,晨生面部则流露出刚毅神色,仿若是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这是很久之前的巨兽了。”暮二叔话音刚落,大族长便接上了话。听到这句,屋内人都齐刷刷的望向了他。然而大族长却并没有继续下去,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缓缓走到门口,望着南边葱郁的山峰。屋里面一下子沉寂下来。大家只是望着大族长佝偻的背部,焦急的等待着,虽着急,却无人催促。他们知道,会有答案的,只是,不知道是好,是坏。“族人代际相传,史上那次巨大天灾之后,首先对人类发起攻击的就是这种巨兽,人类伤亡惨重,几近消失。那时,过着天地供养日子的人类根本没想到世间会有如此凶残的巨兽。面对他们的肆意进攻,毫无招架之力。被逼之下,所有老人和男性以肉体阻挡巨兽进攻,女性则带着孩子逃亡,希望可以找到一方躲避的净土。或许是这种惨境被天神感知,在又一个黎明,巨兽纷纷化作石头。”大族长接着说:“族人还有传言,
‘精气凝结身补天,尚有游丝在泥丸。猛兽化石尽余力,莫说天地弃人间。万物斗转随机缘,世间可安若许年。待到猛兽出世日,万物归一始重旋。切记猛兽是肇始,最是难防在心间。’
我想是时候了。黑娃,晨娃,你们这辈要做好准备,或许,你们将要亲历并见证一个承上启下的苦难时期。希望上天再次庇护我们。。。”
房间内安静了很久,黑生和晨生虽不明白老族长的话,但他们本能的觉得,这是他们必须要面对的使命,即便是为了自己的族群,他们也要冒死一战。内心翻腾着,他们都握紧了拳头。“大族长,那我们该怎么办?”黑生开口问道。“是啊,大族长我们要做些什么?”晨生附和着问道。大族长回头看了看这两个年轻后生,“万物自有机缘,遇上了,也急不得,怕不得,只能是往前冲。黑娃,你是领袖,咱们先召开族人公会,告知族人真实情况,然后你和晨娃一起选一些娃子们去探探暮二叔所说的水帘洞口。”说罢,老族长走回自己的位置,“老几位,没想到咱们遇到了,看来是不能拖着剩下的残躯等待死去了,咱们要和那老巫师好好聊聊了,也算是为小辈们,为族人尽上最后一份力。”紧随老哥哥。“其余八位族长纷纷起来附和。
族人公会后的第二天,黑生,晨生以及另外10位精壮后生便出发了。根据暮二叔的指引,他们很快找到了后山水帘洞的大致位置。一行12人小做商量后,黑生,雨生一组,晨生,水生一组,便分别从瀑布两侧开始向上攀爬。到了预判的位置,黑生,雨生将携带的绳子的一端绑定在一棵最靠近瀑布的粗壮的岩壁树上,而后在从外展的枝干上,黑生尽力将绑定了绳子另一端的弓箭射出。几次尝试后,晨生找到了射过来的箭,并将绳子贴着壁沿绑定在一棵粗壮壁树上。而后,根据黑生手势,黑生,晨生开始沿线往瀑布里面爬,水生和雨生则留守在绳旁,以防万一。族人都是攀爬的好手,但是瀑布下流的重力太大,黑生在尝试几次失败后,只能无奈的退了回来。好消息是,晨生在初次穿过水帘后,顺利进入了一个被水帘和峭壁隔起来的空间。担心和惊喜一起冲上所有人的心间。若干时间后,晨生从水帘中钻出。随后,除了留下两位看守外,其余10人皆进入了水帘后面那个大洞。
初入洞口,5人一组,分别从洞的两边开始摸索着往里走。洞口潮湿且滑,趁着瀑布外的光线,他们开始往里面走。渐渐的,光线暗了下来,撑起火把,略有风不知从哪里吹过来。“晨生,你们有没有闻到腐臭的气味?”黑生警觉的问。“是的,大家小心。”晨生回复。大家纷纷握紧了手里的标枪。一路却是顺利。“看,前面,有光,还有猛兽!”雨生先预警起来。大家纷纷贴壁静观。然而那怪物一直一动不动。“会不会是石头?雨生咱们一组先过去。晨生你们随后。”随着黑生的安排,他们悄悄向前。待到靠近,果不其然,那是一个大石头,在光线的作用下,仿若一个猛兽蹲在那里。大家都深深的出了一口气。令人惊异的是,在他们面前,呈现出是另外一个世界。
同谷中水帘洞口一样,此界的洞口也是高出地面。不过,对比而言,这边洞口离地面更远,仿若处在云中,往下望去,一颗颗树木的顶梢直烁烁向上,仿若谷中族人捕猎时置于陷阱中的根根尖刺。迎着下午的阳光,黑生,晨生一行十人用手遮光远眺,苍苍茫茫的暗绿色向着无尽的远方肆意延伸,直到天地相接处。自小在谷中长大的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外面还有这么大的地方。“可是那猛兽是怎们到达这里呢?这个洞口这么高?”当同伴还在震惊的时候,黑生已经在四处打量这个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