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时刻》:亦是光明来临前

镜头开始于大不列颠下院。工党领袖艾德礼对时任首相张伯伦发起了一系列质问和攻击,张伯伦内阁垮台。作为在野党唯一能接受的联合内阁人选,温斯顿·丘吉尔正躺在卧室的床上吃早饭,对新来的秘书大发脾气。

不英万夜这句话说的是,英国人将整个人类带入了现代社会,中世纪的黑暗不是终结于文艺复兴,而是起源于大宪章运动以来的一系列法政变革,这场变革使人类看到了曙光。它开创的代议制民主,远超元老院的正义,而上院下院的分离保持了生态歧视链,实现了近乎完美的共和。习惯法传统使法律和法治观念渗透进入民众的基因和血液,充斥到每个日常生活的角落而不是仅仅停留在文本上的白纸黑字。两党制政治为人民提供了选择,符合了造物者所缔造的二律背反原则。

下院比上院更有实权,但只有贵族才能进入上院,上院更加意味着荣誉和风度。这就不难理解为何电影中上院乃至乔治六世其实更加支持张伯伦。因为贵族是更加注重理性、谦和的。而理性与谦和这样的品质,很容易被希特勒或斯大林这样的流氓利用。政治狂热者最擅长的,无非是挑起无知群众的情绪,用来攻击理性的反对者。丘吉尔必须在底层民众和官员中寻找到支持,也就必须像狂热者一样掌握能够煽动公众情绪的语言。

加里·奥得曼奉献了一场超越影帝的骨灰级演出,这种演绎的真实度甚至超过了海伦·米伦的“伊丽莎白二世”、科林·菲斯的“乔治六世”以及梅姨的铁娘子,不妨说,老爹的表演正是经验主义的极致表现。而全片同时又笼罩在乔·赖特那种英式文艺腔的摄影风格下,纠结、黑暗,偶尔也燃一下。

《至暗时刻》,从题来理解:就是“光明来临前”。也就是说:所有的光明必须经过黑暗。这让我想起一首诗,顾城的《一代人》“黑暗给了我黑色的眼晴/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当丘吉尔临危受命,在内阁一片求合的声音下做出他的决定,他深知他这一决定不仅仅将改变英国,更是整个世界。法国,比利时都沦陷了,全欧洲仿佛都是希特勒囊中之物。英国也将面临这样的命运,当然是否真的会走向比利时的命运也许难说,但在当时来说这一切都是未知的。而丘吉尔在这充满不确定,未知的历史时刻,不就是在黑暗中寻找一双眼睛吗?而眼睛肯定是要寻找光明的,那就是“胜利”。

从决定论来讲,其结果都是被决定好的,当乔治六世国王任命丘吉尔为内阁总理大臣起,结果就已经注定了。这只是从决定论来理解,事实上这里头是有逻辑关系的。从丘吉尔的性格,执政理念,演讲魅力,当时的战局都有着紧密联系。

这部电影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是开始不久,关于英国街头的一段镜头。那是丘吉尔坐在车上去皇宫的路上所看到的景象。画面突然沉缓起来,有倒垃圾的,有公司小职员,有中年妇女,有中年男人,小孩子,他们走在街上,每个人的脸都没有表情,眼睛下捶,他们赶往他们的目的地,漫长而昏暗。另一个是在战场,一个少将军收到命令:必须死守以换取敦刻尔克的大撤退的时间,我看到了他眼里的某种绝望,这是一种难以说清的情感。一方面求生欲,一方面作为军人的天职,他知道他们的牺牲也许将拯救上千,万人的生命。我们知道在战争中,时间就是生命。而另一个关于街头的镜头同样深刻。天空下着雨,首先人们撑着伞走着,同样沉默,无表情。丘吉尔同样坐在车上,他正赶往一个会议,突然画面一转,在堵车时人群开始有些骚乱,在雨中这群人将何去向从?这时,丘吉尔下车了,他走向人群,走进地铁,他站在地铁站的地图前向一个女孩提问怎么坐车,此时他是一个老人,一个从未坐过地铁的人向一个陌生人求助。当小女孩反应过来,惊讶但并不慌张,她很仔细地告诉丘吉尔怎么坐车,然后丘吉尔轻轻一笑道:“坐地铁也不是那么难。”这在我国恐怕不行。终于坐上地铁车箱了,所有人都是惊慌的,大气不敢出,但依旧表现得很绅士。这让我感受英国人的一种修养。

当他开始向人们提问,并用他天才般地演讲,人们的眼睛里就放光了,含着泪但充满力量。一个政治家,也是一个语言学家,他们善长通过语言收获人心,甚至其它目的。丘吉尔每次演讲都不长,但充满力量,每个词用的恰到好处,极大的鼓舞了人们。他似乎善长排比,气势,动作。有个演讲者说过,“一个好的演讲重要的是动作。”是的,丘吉尔的手势简单,但有着诱惑人的魔力。尽管主和派用尽一切方式,力图让丘吉尔与希特勒讲和,但作为对立面的丘吉尔一次又一次通过他极具感染力地演讲赢得支持。

作为一部传记性质的电影,很容易将其脸谱化。这一点在我们国家的很多历史人物传记影片中,几乎都是一个形象。而事实上,一部好的传记电影一定是将其“人”化,也就是说作为一个人来拍。那么一个人肯定有七情六欲,肯定有生活,他的胆怯和坚强。而《至暗时候》里的丘吉尔正是这样一个人,在夫人面前会表现的像一个小男孩,需要关怀和爱。也有小脾气,在面对坚难决则前,在伞下他望着星空,会不知所措,偶尔对秘书发脾气。面对战士牺牲会悲痛,作为决策者在悲痛中又果决。

反倒乔治六世出场不多。他在丘吉尔家与丘吉尔讨论时,俩人表现的非常可爱。丘吉尔战战兢兢低着头,说起话仿佛有点结巴。但最终达成了协议。电影在他发表参战演讲后,在一片欢呼支持声中,丘吉尔走出议会大门中结束,迎来的是从门口照进的阳光。至暗时刻,也就是光明来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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