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第三天,晚上干坐在北京的宾馆,揉搓着干了一层皮的嘴唇,再往地上撒了一层水。海南的皮肤,再也承受不了北方的干燥。
人应该是有两个故乡,一个是肉体的故乡,一个是灵魂归宿。
我生在陕西咸阳,这是老天赠予我的故乡,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我在飞扬尘土里吃着油泼辣子biangbiang面茁壮成长。偶尔,也一边“干一瓶西北狼啤酒叫一声猛“,一边吃着羊肉泡馍。那时候,我以为油泼辣子和羊肉泡馍就是我的命。
09年到海南,一晃9年了,几乎生命的三分之一都在这里了。来时,我爸给我装了一疙瘩陕西的黄土,怕我水土不服拿出来喝。那时候,吃开水煮鱼,开水煮菜,我都不忘放一大坨老干妈。渐渐地,上火愈发严重,陕西身体无法承受海南的燥热。我还想,把他的,人家说水土难服,我这就是水土难服。这情况大概持续了三年,每年夏天都要上火,吃双黄连,喝菊花茶。
到了第四年,居然不上火了,我提前备的黄莲菊花都没用上。那年冬天回陕西,居然有点别扭,厚衣服穿的象捆了个绳,脸皮干的象糊了一层水泥,接着就是嘴唇起泡、牙龈出血,一周的时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人的体质是最先变化的,接下来就是味觉。体质属于肉体,味觉却属于灵魂。
曾有人说,味觉是18岁以前形成的,此话不假,但18岁以后还是会修正。在陕西,除了三岁以下的孩子不吃辣,谁的面条都是一层红红的辣子油。我刚来海南也是这样,慢慢的,放少了,到了3年前,我突然有一天发现,我家居然半年没买辣椒面了。水煮青菜,居然不觉得难吃了,也没给老干妈创收了。
现在吃面,撒点葱花,放点姜末,热油一泼。没了辣子,我就把陕西的灵魂都丢了。
早上吃一碗粉汤,不加辣;中午鸡饭,没机会吃辣;晚上水煮菜,没兴趣吃辣,自从海南的味觉统治了我,我就从灵魂上沦落为海南人了。
苏轼当年左迁海南,离开时曾作《别海南黎民表》一首:我本海南民,寄生西蜀州。忽然跨海去,譬如事远游。平生生死梦,三者无劣优。知君不再见,欲去且少留。于苏子而言,西蜀成了寄生,海南才是根本。东坡先生看来也是被这椰风海韵,被这鸡羊鹅蟹,被这淳朴民风,把灵魂给摄取了吧。
临高烤乳猪比真的比东坡肉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