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薛索儿攻申阐,久攻不下;派申令孙(申阐的哥哥)入睢陵游说申阐,申阐出降,薛索儿将申令孙及申阐一并杀死。
华杉曰:
古人说:“祸莫大于杀已降。”又说:“杀降不详。”更何况薛索儿将说降的人一起杀死,为申令孙之子杀薛索儿埋下伏笔。
17、
山阳王刘休祐在历阳,辅国将军刘勔进军小岘。殷琰所任命的南汝阴太守裴季之献出合肥,归降朝廷。
18、
邓琬性情卑鄙愚昧,贪婪吝啬,既执大权,父子卖官鬻爵,又派婢女奴仆在街市道贩卖货物渔利;酣歌赌博,日夜不休;骄傲自大,宾客到门,等十天都得不到接见;内事全部委任给褚灵嗣等三人,群小横行霸道,竞相作威作福。于是士民仇怨,内外离心。
邓琬派孙冲之率龙骧将军薛常宝、陈绍宗、焦度等将兵一万为前锋,进据赭圻。孙冲之于半道上写信给晋安王刘子勋说:“舟楫已办,器械亦整,三军踊跃,人争效命;我欲顺流挂帆,直取白下。愿速遣陶亮众军兼行接应,分据新亭、南州,则可一麾而定。”刘子勋加授孙冲之为左卫将军;以陶亮为右卫将军,统率郢州、荆州、湘州、梁州、雍州五州兵合二万人,一时俱下。陶亮本无干略,听闻朝廷由建安王刘休仁亲自率军逆江而上,殷孝祖随后又到,陶亮不敢前进,屯军鹊洲。
殷孝祖自以为天下之大,他最忠心(因为他抛弃妻子投奔朝廷,以至所有儿子被杀),凌辱诸将,官军中有父子兄弟在叛军阵营的,殷孝祖想要全部逮捕审判。于是人情乖离,谁都不愿为他为用。宁朔将军沈攸之,对内抚慰将士,对外和谐群帅,众人都仰赖他。殷孝祖每次出战,常以旗鼓仪仗自随,军中人相互说:“殷统军可以说是死将了!如今与贼交锋,而以羽仪标显自己,如果有神箭手十人一起射击,他想要不死,做得到吗?”三月三日,众军水陆并进,进攻赭圻;陶亮等引兵救援,殷孝祖于战阵中为流箭所中,死。军主范潜率五百人投降陶亮。人情震骇,都认为应该由沈攸之替代殷孝祖为统帅。
当时建安王刘休仁屯驻在虎槛,派宁朔将军江方兴,龙骧将军、襄阳人刘灵遗各率三千人奔赴赭圻。沈攸之认为,殷孝祖既死,陶亮等有乘胜之心,明天如果官军不进攻,则是向敌人示弱。江方兴的官位和自己相等,必定不愿居于自己之下;军政不一,就会失败。于是率诸军主去找江方兴,说:“如今四方并反,国家所保,不到百里之地。唯有殷孝祖为朝廷所委赖,而刚刚交锋,就抬着尸体回来,文武丧气,朝野危心。事情成不成,唯在明日一战;战若不捷,则大事去矣。朝野人士,有的说应该我来做统率,但我知道自己懦弱浅薄,干略不如您。所以,我推举您为统率,但当相与戮力杀敌。”江方兴甚悦,许诺。
沈攸之出来,诸军主都埋怨他,沈攸之说:“我只求保全国家,一家活命,岂会计较此时地位的升降!况且我能居于他之下,他必定不能居于我之下。共济艰难,怎么能自己先斗起来!”
孙冲之对陶亮说:“殷孝祖是一员枭将,一战便死,天下事定矣,不须再战,便当直取京都。”陶亮不从。
三月四日,江方兴率诸军进战,建安王刘休仁又派军主郭季之、步兵校尉杜幼文、屯骑校尉垣恭祖、龙骧将军济地顿生、京兆人段佛荣等三万人前往会战,从凌晨杀到中午,大破叛军,追奔至姥山而还。
杜幼文,是杜骥之子。
孙冲之于湖口、白口筑二城,军主、竟陵人张兴世进攻,攻克。
三月五日,皇帝刘彧下诏,任命沈攸之为辅国将军、假节,代殷孝祖督前锋诸军事。
陶亮听闻湖口、白口二城失守,大惧,急召孙冲之回鹊尾,留薛常宝等守赭圻;之前在姥山及诸冈所立营寨,全部散还,共保浓湖。
当时军旅大起,国用不足,平民捐献钱谷的,赐给远方边远郡县太守或县令,以及五品至三品散官。
军中食少,建安王刘休仁抚循将士,平均分配,吊死问伤,与人同悲同戚;所以十万之众,无有离心。
邓琬派他的豫州刺史刘胡率众三万、铁骑二千,东屯鹊尾,加上旧兵一共十余万。刘胡是一员老将,勇健多权略,屡有战功,将士们都畏惧他。司徒中兵参军、冠军人蔡那,子弟在襄阳,刘胡每次出战,都把他们悬挂在城外;蔡那照样勇猛进战,不顾人质。
吴喜既平定三吴,率所领五千人,并运送军用物资,抵达赭圻。
19、
薛索儿率步骑兵一万余人从睢陵渡过淮河,进逼青州、冀州二州刺史张永大营。
三月九日,皇帝刘彧下诏,任命南徐州刺史、桂阳王刘休范为统北讨诸军事,进据广陵;又下诏,命萧道成将兵救援张永。
20、
三月十一日,寻阳王刘子房押解至建康,皇上刘彧宽恕他,贬爵为松滋侯。
21、
三月十三日,北魏任命陇西王源贺为太尉。
22、
皇帝刘彧派宁朔将军刘怀珍率龙骧将军王敬则等步骑兵五千人,协助刘勔讨伐寿阳,斩庐江太守刘道蔚。刘怀珍,是刘善明的侄子。
23、
中书舍人戴明宝启禀皇上,举荐军主、竟陵人黄回招募军队,击斩寻阳叛军所任命的马头太守王广元。
24、
前奉朝请、寿阳人郑黑,起兵于淮上以响应朝廷,东扞殷琰,西拒常珍奇。三月十八日,朝廷任命郑黑为司州刺史。
25、
殷琰的部将刘顺、柳伦、皇甫道烈、庞天生等步骑兵八千人东据宛唐;刘勔率众军并进,离刘顺数里立营。当时殷琰所遣诸军,都受刘顺节度,但是皇甫道烈是当地土豪,柳伦又是上面派来的,刘顺出身低微,所以这两军不受节制。刘勔刚到,堑垒未立;刘顺想要出击,皇甫道烈,柳伦不同意,刘顺不能独进,于是停止。刘勔营垒既立,不可再攻,于是两军对峙。
华杉曰:
沈攸之在推举江方兴为统帅时说:“我本济国活家,岂计此之升降!且我能下彼,彼必不能下我!”这就是无我、忘势。无我是心里没有“我”,忘势是忘记自己的势力,不与对方较短长。沈攸之没有觉得我怎么样,他怎么样,只想着国与家,只有打胜仗才能保家卫国,而打胜仗必须统一指挥,统一指挥,则他和江方兴必须有一个人要能让,他知道江方兴不会让他,所以他即刻让位于江方兴。
相反,皇甫道烈、柳伦等人就没有这样的品德了。所以他们要失败。
团结不是大家的事,而是一个人的事。两个人是没法团结的,只有一个人去团结另一个人。沈攸之就团结了江方兴,而刘顺、皇甫道烈、柳伦等人就没法团结。
人们常常因为地位或钱财的分配而攀比争执,翻脸成仇,真是鼠目寸光!因为他们攀比、争执、翻脸的,都是跟自己一个阵营的,最近的,最亲的,最重要的人。外面那么多人都比你地位高,都比你钱多,你无所谓,自家同僚、朋友、兄弟比你钱多,比你地位高,你怎么就受不了呢?这就是人性的弱点,井底之蛙,他总要给自己画一个井,然后在窝里斗。
能跳出这个井,这个窝,就是海阔天空。心胸大了,就没那么多小算盘,别人占了我便宜,让他占去好了,总比我占了别人便宜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