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立独行的电影导演——孤独的蔡明亮《爱情万岁》《天边一朵云》

蔡明亮,中国台湾著名的导演。他的电影曾获得过威尼斯、戛纳、柏林等等国际影展的多项大奖。主要作品有《青少年哪吒》、《爱情万岁》、《天边一朵云》、《河流》、《郊游》、《你那边几点》、《黑眼圈》等。是台湾比较有影响力的文艺片导演,新浪潮电影的代表人物之一,个性十足电影风格特别另类大胆,也是公开自己性取向出柜的一位导演。

这里分享他的三部影片《爱情万岁》、《天边一朵云》、《你那边几点》。我之所以要把这三部影片放在一起介绍是因为它们有些互相关联的元素。就好比王家卫导演的影片《阿飞正传》,《2046》,《花样年华》也是互相关联的性质一样,文艺片导演好像都喜欢玩这样的套路。

《你那边几点》

这是蔡明亮献给自己父亲的一部影片,影片展示的是小康,小康母亲,小陆三个人隐私阴暗无以解脱的孤独。

一,小康因父亲刚去世,晚上害怕不敢上卫生间而用塑料袋和瓶子来装尿,在思念父亲的深夜而独自哭泣,反复观看法国新浪潮电影代表人物特吕弗导演的《四百击》寻求安慰和力量。蔡明亮加入这个情节的原因是有致敬特吕弗的因素,同时也是因为他觉得《四百击》的主题符合小康缺爱的心理感受。

缺爱缺温情的小康因为一个蛋糕而记住漂泊在巴黎的小陆,成了他的感情寄托,甚至想把自己的时间也调整成巴黎时间。

二,孤独寂寞的小康母亲极度思念离去的老公,无法接受老公已经离世的事实。神经质般在吃饭的时候仍然给他铺好碗筷,把鱼缸里的鱼儿当成自己的老公深情对话,蒙上房间所有漏光的地方期待老公的魂魄归来。

三,同样是孤独的小陆漂泊法国,却融不进巴黎生活,始终是一个被忽视的异乡人,害怕,躲闪,缺乏安全感,寂寞充斥着她每个日夜。

三个孤独的人看似各自行走,却又存在某种关联。

三个人的孤独最高点在三组情欲镜头同时迸发:

一,小康母亲换上盛装,仪式感十足对着老公的遗像自慰,场面实在震撼,然后在入骨的寂寞和伤心中睡去。

二,忧郁的小康在和站街女车震发泄后,被站街女偷走了手表箱,黎明的台北,远景是不远处标志性的光亮高楼,近景是黑暗破旧的平房,两者似乎很近,实际却相距很远,很有讽刺意味的画面。最终小康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母亲的身边同病相怜。

三,同样在巴黎漂泊的香港女叶童接纳了小陆试探性的一吻,却拒绝了小陆的进一步响应,冷漠的不挽留。让小陆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归属不在此处,带着最后一点倔强离开,也带着最后一点倔强崩溃,阴冷的巴黎,冰冷的泪水,只有孤独的长凳陪伴孤独的她。

三个孤独的人都陷入无尽的空虚而无法得到救赎,你那边几点?是小康对远方小陆的问候,也是小康对离世的父亲的问候,影片结尾时小康父亲魔幻主义风格的镜头出现也只是一个幻像。

《爱情万岁》

卖骨灰盒的小康,卖房子的中介林小姐。摆地摊小商贩阿荣,和《你那边几点》一样三个孤独的人看似是因为一套代售的房子关联在一起,最终的本质还是缺爱的孤独。

小康可以对着西瓜的意淫,拿西瓜当保龄球玩然后吃掉,悲观到想割腕自杀;

林小姐打个蚊子的镜头差不多有两分钟;

找不到归属的阿荣和小康借住在代售的房子里;

空虚的林小姐在代售的房子里和陌生人做爱,短暂发泄的快感却解决不了长久的空虚;

他们在用不同的方式对抗着孤独的现实。

全剧的压抑沉闷都是为了铺垫最后六分钟长镜头震撼人心的痛哭,哭得绝望和悲伤。

影片的名字是《爱情万岁》,全片却没有体现出一丝爱情在哪里。

《天边一朵云》

这是一部争议比较大的影片,我感觉这是一部魔幻主义荒诞舞台剧,只是场景不在舞台,而在真实的生活里,蔡明亮最晦涩难懂的一部电影。

具有隐喻意义的水和西瓜无处不在,表面来看代表的是性器,实质也代表爱情,在《爱情万岁》里的西瓜也是小康的意淫对象。蔡明亮喜欢用西瓜的表达手法就像王家卫喜欢用雨水的表达手法一样的执着。

整个城市缺水而吃快餐式的西瓜;

钥匙已经被埋在现代的混凝土中,挖出钥匙地里就开始冒水;

小康在楼顶水池洗澡变成了鳞片怪物唱着《半个月亮》,蜘蛛人围绕着女郎在跳舞;

男女易装的人们打着有西瓜图案的伞载歌载舞,然后被有象征意义的怪兽吞吃;

水龙头冒出的肥皂泡,大佬塑像前夸张的舞蹈和夸张的假花;

惊爆眼球的性爱形式,一切都是那么荒唐又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忧伤;

或许蔡明亮想表达,缺爱孤独的群体已经变成了这个城市里的畸形怪物。

“你还在卖手表吗?”貌似全篇唯一的一句对白,是《你那边几点》的剧情延续。小陆开始快乐起来,以为从巴黎归来能找到爱的希望和归属,可惜她不知道当初在《你那边几点》里还能追逐爱情希望的小康已经变成了生活里的男优,靠变态的行为获得短暂的快感。

他已经失去了爱她的能力而变成一个畸形的怪物。在她知道真相后并旁窥了小康的行尸走肉生活,小康望向她的眼神空洞而面目狰狞,小陆居然在变态的窥视中产生高潮的欲望,最后小康把畸形的爱射入她的口腔,她留下了痛苦的眼泪。最终借助死尸女这个道具作为化身,两人完成了一次畸爱的结合。

一次又一次短暂快感,得到的是更多的空虚绝望。西瓜塞入怀里变成怀孕的影像,甚至模仿分娩的痛苦,原来美好的爱情,真实的生活,只能通过意淫来得到满足。

蔡明亮是有态度的导演,影片是他内心的表达呈现,他认为你喜不喜欢看是你的自由,你看不懂他也不会对自己的电影多做解释,认为能懂的自然懂。他自己是有答案的,但他希望观众也有自己的答案。他并不着力于讽刺批判,他更喜欢用选择性的还原,真实记录的形式,把生活最真实的,个人深藏不露的隐私一面甚至最阴暗的一面赤裸裸的展示给你去看,让你去思考。

所以他的影片镜头很长节奏也很慢,甚至让人无法忍受,但仔细想想那些镜头里发生的事情确实在现实生活里本来就是如此之慢。在他看来,这个镜头就该这样长,这个节奏就该这么慢,不妥协也不讨好观众。如果听从太多外界声音的导演,最后出来的作品会沦为四不像,艺术个性需要坚持己见,如果失去自我而去求大求全求包容,慢慢会磨平自己的棱角,淹没自己的个性,会变成现状中的张某导演陈某导演,从开始的优秀变成后面的平庸。

可喜的是蔡明亮一直坚持自己的特立独行。

如果第一次看蔡明亮的电影,第一感觉是:这是什么鬼电影,节奏慢的要命,镜头长得不可思议,故事都是零碎的叙事,甚至还有人把他的影片当做情色片来看,比如《天边一朵云》。

如果你没有进入蔡明亮营造的氛围,你不会知道里面的角色为什么哭,为什么发呆,为什么无聊到做出些啼笑皆非或者荒诞的行为。但如果你恰好做过和影片中相似的事情,你会心里一酸,不忍心再往下看,怕勾起自己悲伤的过往。

他电影里的情色带不起你的欲望,只会让你感受到忧伤和孤独。

第二次看他的电影,能找到感觉的观众会渐入佳境,发现蔡明亮并不是那么随意和矫情,草蛇灰线的每个镜头的交代,都是有自己的个性表达和深意,心境符合的观众会在影片里找到共鸣点。如果你看过多部蔡明亮的电影,会找到线索开始适应他的节奏,并因为他而中毒。

他的电影特别适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慢慢欣赏,虽然他的每部电影最重要的主题都是孤独,或许你刚好也孤独,但是看完电影后会让你有某种力量的产生,孤独本身就是有力量的

他的电影主演永远都是李康生或是杨贵媚。文艺导演几乎都是如此,一旦用习惯了某个演员基本就不想换人了,已经形成了默契。是他挖掘和成就了小康,小康也成就了他的电影,因为像小康那么理解蔡明亮,而且敢演甚至全裸出镜的男演员实在不多。

蔡明亮是一位大胆而无所畏惧的导演,影片里有关涉及性方面的内容几乎都拍全了,你所能想到的有关性的内容在他电影里几乎都有呈现。他拍这方面内容的目的并不是完全是想博人眼球,情色只是他的表达工具,或者说他自己觉得是更恰当的表现方式。

蔡明亮的影片拍摄风格的创新和另类是国内导演不曾探索的领域,和其他导演走的是一条不同的道路,探索的主题和视角也是偏于冷僻。电影本属于文化艺术,理应是百花齐放。成就艺术的前提就是个性,有鲜明的个性才有可能成就一件艺术品。

还有值得一提的是,深受国外多位大师级电影导演影响的蔡明亮,有很深美术造诣和文学功底,对于电影语言有自己独特的感知和想法,这些可以在他电影里慢慢体会。

如果王家卫的风格是唯美和浪漫,侯孝贤是忧伤和怀旧,贾樟柯是批判和怜悯,蔡明亮就是真实和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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