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和妈妈一起又一次回到老家。
我的家乡是离城区不远的一个村庄,儿时,爷爷奶奶住在那里,我和哥哥、妹妹、弟弟也在那儿生活,我们都在村办小学上学,直至毕业。后来,陆续离开,考入中学,上大学或参加工作,又成立家庭,生儿育女。
我上初一那年,爷爷去世了,十几年后,奶奶也走了。从此,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回去,只是去住在村口的姑姑家坐坐,很少进村子里面了。
几十年的光阴匆匆而过,如今,我的儿子已二十多岁,哥哥也早已是做了爷爷的人了。
昨天,忽然很想去村里看看,还有多少儿时的记忆保留着。
儿时的故乡,村子正中,是一条南北走向宽阔的沟渠,两边各一排窑洞,每两三个窑洞一起,形成一个土墙围起的大院子,每个院子里面住着几家人,往往是一大家族的,村里也零零星星有一些瓦房,但不是很多。
记忆中村里较有特点的是两个院落。
一个是印爷家的院子,是一座两进的四合院,高大宽敞的大门,门口有两个石狮子,里面的房子有天井,有阁楼,门窗雕花,青石地板上有精美的图案,四合院每个房前还有一个小小的水槽排雨水用,绕房一圈,很精致。
据说,印爷的祖上为人仗义,十里八乡都有名气,本村人在外受欺负,只要报上他的名字,对方一定赔礼道歉。
印爷也继承了祖辈的豪爽与正气,在村里挺有威望,谁家婆媳、妯娌不和,子女不孝,常请印爷评理,印爷训了谁,大家也心服口服。谁家有大事,请印爷到场坐镇,会感到踏实很多; 哪家为人不厚道,请不到印爷,会觉得很没面子。
我小时候,印爷五六十岁了,常常坐在大门口的一把藤椅上晒太阳,爷爷和他关系好,也常去。我每次去喊爷爷回家吃饭,老哥俩聊得正热闹,不急于回来,我就在旁边玩,等着陪爷爷回家。印爷常常逗我玩,幽默,慈祥,并不像人们说得那么威严。
另一座院子在村东,是个地坑院,一个方方正正凹下去的院子,从上面矮墙往下看,一览无余,六个窑洞住着兄弟三家人,其中一位是我们队的保管兼记分员许伯伯。
每天晚上七点左右,我陪着姑姑去给本子上记分。沿着一个暗黑的缓坡下去,进大门,就到了院子里。许伯伯在煤油灯下认真地写上工分并盖章,他的大女儿和我姑姑同龄,三女儿和我同班,家人对我们很热情,去记分时若遇到吃饭还常常邀我们一起吃,虽然每次我们都谢绝了,但有时做了蒸红薯之类的还会硬塞一两个红薯给我们。
我们的学校在村中分散成好几块。
上一二年级时,是在后村的两个窑洞中,几排灰色的长条桌是水泥抹成,每个桌子坐三个学生,学生们从家里带来高低不一、形状不同的木凳子,门口放一张老师用的旧办公桌,窑洞侧边墙上一块斑驳的黑板,这就是我们的教室了。
因为离家稍远,怕迟到,我总是尽量早早去。因为我们每天早上去了以后开始晨读时,总是习惯在前面那户人家的房后屋檐下,按照来的顺序排成一排大声读书。去晚了只能站在队伍的末尾,感觉很丢人,我总让奶奶早早叫我起床。那时也没表,约莫着天快亮了就去。
有一次,可能是晚上月光太亮,奶奶以为天明了,就喊我起床。一路上,村里一片沉寂,我有点迟疑,但还是战战兢兢到了学校,在屋檐下站了好久都没其他学生来,估计才后半夜吧。我又冷又怕,一路小跑跑回家,钻进被窝里,又睡了一大觉,才到上学时间。
三年级时,我们的教室是村里的戏台子。那个戏台子,用途多多。平时是我们的教室,后面是我们老师的办公室,门口还放着一个旧的磨面机,因为曾经是磨坊。遇到村里开大会,或周围几个村的学校举行文艺汇演,把格子门拆掉,挂上大幕,就是一个像模像样的舞台。
我们村有个戏班子,每年正月十五前后,在戏台子上唱三天戏,吸引着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来看,还有很多卖零食的小商小贩,热闹极了。
进入四五年级,才终于搬进我们村小学的校园。校园不大,里面只有三间教室,每个教室旁边有一小间是老师的办公室。不过,校园中有个小小的院子,大型集会就用上了。在校园外几个年级的学生整整齐齐排队带进校来,聚在一起,学生人数还真不少。我记得第一次进校开会时,有一种高大上的感觉,很羡慕能在校园里学习的高年级的哥哥姐姐们。
昨天在村中漫步,发现一切都变了,令人惊喜的变化!
村中那条宽阔的沟渠,早已填平,现在是一条干净的水泥路。两旁的窑洞都已废弃,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高大整齐的房子,宽敞的院落,朱漆大门,门前栽花种树,有的还停着车。
地坑院填平了,成了一片平整的菜地; 学校已迁到村东,是一栋后来建起的两层楼; 校园旧址是新盖的村部; 戏台子在原址重建,更漂亮了,台前是一片平坦整洁的广场,周围有一些健身器材。
遇到几位以前的邻居,几十年没见,他们认不出我,我可记得他们的模样,主动上前打招呼,亲切、激动、感慨万千……
记忆中的故乡远去了,生活中的家乡更美了!
2021.2.22
( 作者 梅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