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当地人那里得知,中午有一班去兴隆街的船,那么令沈从文「美丽到发呆」的缆子湾呢?似乎有些不甘心。逢人便问哪里可以租到船,回复都是摇头。惆怅中一位戴毡帽的中年男子说可以介绍。当年帮助沈从文安排船的是一位「戴水獭皮帽子」的曾姓朋友,莫非帽子和船有某种联系?
这位男子姓章,在外面打工游历多年后回到家乡。他的普通话很流利,人也热情,说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我,我心想可能是一种缘分,未曾谋面却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船老大很快出现,开价200元,我没有讨价还价便应承下来。这种恶劣天气出船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偌大的船载一人启航了,由河心处向柳林叉方向望去,越过波光粼粼的水面,绵延疏林后是影影绰绰的农舍,随着孤舟移动,好似一幅画轴缓缓展开。
由船上回望,呈月牙状的柳林汊尽现眼前,排排柳树或散落于河滩,或扎根于峭岩。时值寒冬时节,叶褪枝疏,虽没有「千家积雪」,思古之幽情却油然而生。
行船不久,船老大将船靠岸带我到一座山前,指着迷雾后面的小山说:「像不像象鼻子?我们这里的象鼻山比桂林的漂亮得多。」
本人对用人体、物体或是动物描述山的形状向来没有兴趣,山前那幢毫无特色的民居更是大煞风景。点点头,算是对船老大自豪的赞同。
再次登船,行驶不久一组山水画面颇富意境,山连水,水连山,烟波浩渺中近处的山好似中国写意画中泼下的重墨,视线随河水由近至远,层层山峦和寥廓苍穹逐渐融合,散发蒙的气息,这便是远近闻名的「夸父美景」。
随着船前行,迷雾令天色更加朦胧,问船老大是否折路返回?他颇有把握地说安全没有问题。行驶一阵,他指片很是模糊的黑色山体说:那是缆子湾。
「两山翠碧,全是竹子。两岸高处皆有吊脚楼人家,美丽到使我发呆。并加上远处迭嶂,烟云包裹,这地方真使我得到不少灵感!......」
此时只有面对迷雾回味沈从文夜泊缆子湾时的记述。看来,为了一睹那「好景致」,唯有再来一次了。
驶过缆子湾,前方出现一团暗色庞大物体,原来到了五强溪大坝脚下,若干条货船在船闸下等候开闸上行。据说两三天才开闸一次,看来「黄金水道」的衰落不能完全归咎于铁路和公路的扩展。
2018年12月22日(1)
刊载于2019年5月25日香港文汇报
新记:今年三月重返柳林汊,那位戴毡帽的章先生特意骑摩托车过来看我。年轻时他外出打工,现在回乡做点小生意;儿子重走父亲当年的道路,去外面闯世界。
在在网上查找有关缆子湾的信息,“沅陵人民网”一篇“寻找芸庐”长文中说:“船过明月洄,靠左岸是一座长达2公里的麻伊洑移民镇,左前方是昔日船工停靠休整的避风港——缆子湾。沈先生于15日当天在这里作短期逗于是就有了他后来的《泊缆子湾》。在距旨子湾约一公里处,横了一座五强溪水电站大坝,旨子湾因此变得无声无息。”
至于“明月洄”,另一篇文章称:据《辰州府志》记载:山下有明月,池水清漪,皎然月白。故叫明月洄。沅水下游桃源县境内的凌津滩电站蓄水后,明月洄又叫明月湖,水面如镜,碧波万顷。
至于“旨子湾”,网上就找不到相关信息。
看来网上“缆子湾”如同我半年前所见,都是“雾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