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在沂蒙山区的一个小山村，从我记事起，家里总会养一些牲畜和家禽。现在虽然母亲已年迈，我每次回家，院子里还是养着鸡鸭鹅。
春夏之交，村里会有外乡来的挑着担子卖鹅苗的人。他们走街串巷，边走边吆喝，“小~鹅~来~嗨，好~小~鹅~来！”声音绵延而悠长，久久地回荡在村子上空。卖鹅苗的人走近我家门外的胡同时，母亲边往胡同走着，边把那人喊住：“卖小鹅的，你这小鹅怎么卖的？”我也跟在母亲身后，走到胡同里。只见卖鹅苗的人就地放下担子，打开篮筐盖子。满筐子毛茸茸小鹅就呈现在面前。你看那小鹅可爱极了，满身黄色绒毛，橙红色的嘴巴和脚蹼，黑黑的小眼睛，张开嘴巴叽叽的叫着。有些小鹅扑棱着小翅膀，往上窜动着，欲跳出那篮筐。
母亲看那鹅苗还不错，就打算买几对。在农村买东西一般都会讨价还价的，虽然有时价钱便宜不下来，还是要试一下的。跟卖鹅苗的商量好价钱，母亲回家拿个纸箱或者篮筐，细心挑个头大又壮实的小鹅放进来。我记得母亲一般会十几只到二十只小鹅的。小鹅买回家之后，母亲先放家里用麸糠拌菜叶喂养着。就这样大概养一个月左右，母亲就会让我赶着去村前长满草的沟坎荒堑上去牧鹅。
我手里拿着根细枝条，赶着这群小鹅趟过小河，来到的村前的荒坡上。此时的田野已换上了绿装，微风轻拂，和煦阳光暖暖地照着大地。草丛中有开着黄色小花的蒲公英，开着星星点点白色小花的荠菜，还有好多叫不上名儿的野花也正开得热闹。
小鹅们出生之后一直圈养者，这下它们自由了，兴奋地乱跑着，对周围的世界充满了好奇，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它们聚拢到一起。我知道小鹅们很快就能适应这样的生活，那时我就会轻松多了。小鹅们看到满地嫩绿的青草，迫不及待地用橙色的喙不停地啄食着草叶。小鹅们边吃边往前去，我哼着小曲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很快就看见小鹅长长的脖颈一侧从下往上地鼓了起来，直吃到接近嘴巴的地方鼓起了才停下来。这时候我会把小鹅们赶到浅的水洼边喝水，让它们自由自在地休息。我就自己去玩了，在草丛中采撷小花，捉蚂蚱或者看蚂蚁觅食。
小鹅们食量惊人，过不了多大功夫就消化差不多了，它们就接着吃草。当然光靠吃草是不够的，回到家还要饲喂才行。小鹅一天天长大，样子也发生变化。渐渐地先是尾巴长出羽毛，接着是翅膀，最后浑身的黄色绒毛都换成了白色羽毛。小鹅们的叫声也变得粗而响亮了，那上喙根部也凸出了一些。
牧鹅时，我最喜欢看小鹅们游泳。鹅出生就能下水游泳，但小鹅未换羽毛的时，母亲是不让我把小鹅赶进池塘里的。小鹅们换上了羽毛之后，它们就能自在地去池塘游泳了。小鹅来到池塘边，嘎嘎地伸长脖子互相招呼着奔入水中。它们时而悠闲地划着水向前游，时而拍打着翅膀撒欢嬉戏，时而将头完全插入水中寻找食物。小鹅很爱干净，它们用翅膀不断地将水拍打到身上，那一身洁白的羽毛被橙色的喙梳理得光滑又整洁。此时我禁不住想起那首古诗《咏鹅》，“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我经常去牧鹅，与小鹅们慢慢相处熟识之后，我在前面走，小鹅们也会跟着走，而不用枝条从后面赶着了，小鹅们俨然成了我童年的伙伴。晚上回到家，我会把母亲拌好的的鹅食放进鹅栏里，小鹅们的眼神里满是感激之情。等鹅儿长到接近成鹅的时候，母亲就把鹅卖掉贴补家用。看到小鹅们嘎嘎叫着被小贩们抓走，我难过极了。母亲明白我的心思，她用卖来的零钱买东西哄我开心。
每当我想起儿时牧鹅的那段快乐时光，仿佛就在不远的昨天。如果时光可以停留，父母不会变老，我愿拿出我的所有去交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