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晏殊有句:“当时共我赏花人,点检如今无一半”。
最初读完这本书的时候,感慨着:“一旦涉及人事,总免不了有些沉重”。
即便吴念真有时尽量的抑制感情,或干脆用第三人称叙述,仿若过去那个自己的旁观者;写出来的也有烟火之感,短促,有时甚至不觉成篇的故事,似风吹般将散去,可剩回味的却是那寂寥的落日,翩影的归鸿,人事的代谢,过去了就永远过去了,“当时只道是寻常”,可过去那些平凡的人、寻常的事,却或成为一生怀念追悼的记忆。
吴念真说他四个月大的时候突然不吃奶,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随时眼睛翻白,四肢抽搐”;突然有一天村里来了个出诊的中医,在回去山路被邻居拦下来,看诊后给他开了个奇怪药方,说是三种青草药加长在黄泥巴里的蚯蚓七条,在当天酉时之前备妥并服下的话,便能得救。而他也竟在用了这的怪方后偏存了下来。
我上面有三个姐姐,其实应该是四个,最小那个寄养在别人家没养活。家里就是决心要生一个带把儿的,那时计生办的人来了,要带爸妈去结扎,他们提前得了风声,爸从邻居家两三米高的后门跳下,然后再接住妈,两个人很长一段时间挑着箩四处躲匿。终于到了那天,我出生了,大伯从距离十几公里的红土山走到外婆家去报喜,他们说大伯,几乎是一路跳着回去的,开心啊!到了外婆家门口,还没进门,就大嗓门喊:“恭喜了,亲家母,生儿子了。”又拍着大腿说:“也有今天!”。而待爸用大板车拉着我们回来,几个堂兄凑着钱去店里买了挂大爆竹,就在茅屋门口噼里啪啦响了起来。奶奶说:“也难为他们,那时哪有零花钱,自己有一角钱都开心的不得了,还买了那么大挂爆竹......”
吴念真母亲在写书五年前去世了,我大伯,奶奶,父亲也相继于前两年逝世,“陈皮烂谷子”的事少了一半的人向你提起了,有些事不经历可能永远只道是寻常了。
吴念真有个弟弟,他一生较风顺,几乎一路前进,而他弟弟运途坎坷,幼时汽车厂学徒,差点被打耳聋,入过狱,也赌博,最后自杀而死。曾有个瞎眼算命的说:“长大以后,这个弟弟是要替哥哥提皮包的”,吴念真他弟弟也帮他开过车,他遗言末有一句:“当你的弟弟妹妹,也很辛苦。”他曾在吴念真公司时跳过票,借着他哥哥的名头肆意妄为过,两兄弟像两条分叉的枝桠,一根花果繁茂,另一个死寂沉沉,逐渐偏离的好似不是一棵树根中冒出。
记得小学时看些港片,都有结帮的风习,几个同学便称兄道弟的,以为一辈子的友谊。初中过后便如风散的种子,各扎着各根,一个村也有几年未见。还记得那时会将一些人在自己心中排名,写在一页页书的顶角,那都是最亲的人,虽如今亲缘依旧,可大多时候各说各话,能聊些也只是过去的回忆。记得有句:“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小时从不觉得会缺“知音”,大了,大了,便一切都不一样了。
吴念真还写了不少阿兵哥的事,记了些许以往村中事,大都也无甚稀奇之处,可却总能在你脑中产生支零的思绪,让你回到你的过去,你的村庄,撩起一段段属于你自己的记忆。
“可过去除了这样的悲欢离合,阴晴圆缺,又还有什么其他东西来填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