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落日余晖,江水泛泛。
沿江的路上,车涌动,路人匆匆,鸣笛声飞窜,撞碎了繁华因子,抛在空中,隐隐无踪。
休闲装,运动鞋,年轻人步子飞健;小摊前,妇人提着幼儿,挑挑拣拣,姿态慵懒;老人趿拉着拖鞋,捧着收音机,神态安详。
和同伴商量着江心公园的路线,两人争执了许久,残阳将落,骑自行车的男孩儿在一旁刹了车,为我们点明了道路。
风起,江上舟归,榕树枝条颤巍,清香满面。
这世界喧嚣吵嚷,却也温柔。
江水依依,倚杆远眺。
桥卧江,连着江的此端彼岸,袅袅婷婷。桥后,日头匿了,徒留血色染了半边天,落在江水里,风吹皱,醉人缠绵。
这闽江啊,烟氤氲,水潺潺,碧波浩渺,装了晚霞,倒像江南的女子,荡舟心许,鹢首徐回,频低柳叶眉。
故乡临江,楚江,今长江的一段。江水浩荡,汹涌澎湃,东流不返,与闽江景却不相同。
年少岁月里,下了课,约着友人,骑了车,穿过晚间的街巷。小吃摊位错落,煎饼,蒸包,油炸,混着风里淡淡的栀子香气,扑面而来,隔着时光,也不少次萦绕梦里,陈旧了,融进午夜泛寒的月光,拾不起来。
江景夕阳,美得很,她说日后她要买架单反,她说芳华刹那,韶光易逝,她得记下来。
芳华刹那,韶光易逝。
她倒是一语成谶,岁月蹉跎了多少轻狂年少,断了联系,时日久了,那段看日落的韶华也碎在了江水的粼波里,一瓣一瓣,没入夜色,难复往昔。
也不知,如今,她可买到了心心念念的单反,又记下了多少刹那的芳华。
后来,日升了,日又落,身边的人,一波一波,像江畔摆渡的舟,来来回回,毫无定数。
公园里榕树很多,晚风里,枝叶簌簌,姿态庄严。青草依依,藏了虫鸣,混着泥香,树下徜徉。
园子里小径曲折,逶迤蜿蜒,偶有盆栽点缀,树根盘旋,草坪灯隐匿其中,耀着光,昏昏黄黄,点亮虫影。
停了脚,一湖平静,乐音流淌,涓涓款款,夏风里,静而未寂。
恩,第一次醉酒,也是在这样一个的园林里,小径回转,和毛毛一起,手挽着手,晃荡着最欢快的弧度,一时低言悄语,一时仰面大笑,那时酒量尚浅,一瓶青岛就能晕晕乎乎,不知东西。
那时,云悠悠,夜沉沉,月华如练,星光似瀑,虫鸣若水,我与她的心事,落在湖里,沉进流年。
那时的眸子,璀璨堪比夜空的星辰,那时的头顶,还没落上灰尘,那时还敢说上一世情话,不惧恶语相加,不畏过错,不信错过。
那是我很想念的景。
其实,这个世界,城市一座一座,游离不定,也有共性。
比如,巷尾稚童,嬉笑打闹,一路欢歌,撒的是一样的童年;街头情人,手挽手,甜言蜜语,心头暖意;带着尾灯的车,疾驰在街道,像萤火的虫,逃窜离返,找寻出口。
再比如,纸醉金迷里,烂醉街头落魄离开的人。
夜四合,街灯一盏一盏亮起,怀念一站站来临。
毛毛说,我们都活在习惯离开的世界里。
耳机里,歌曲切换。
风起了,浮世萧萧,江水匆匆,林花谢春红,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离别时只道是当时习惯,
一切都很平淡不觉出彩,
雨落时才想起那种心安,
欢声和笑语还在我耳畔,
如今已各自在城市两端,
相距远相见难不聚只散,
其实我并没有太多期盼,
毕竟一生很短少有圆满。”
歌里这样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