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二哥,大哥在外面办事时被拉壮丁的拉走了!”
老冯家的偏房,冯家二公子正在写毛笔字。冯家三公子跑得气喘吁吁,边跑边喊着。
什么?冯子瑞停下来,看着慌张的三弟。
“怎么办?二哥!”冯子君望着他。
“什么时候的事?咱爹知道了么?你先别急。”
子君坐下来,边擦汗边说:“就今天上午。跟着他办事的老张说的。咱爹还不知道。”
老张是他们家账房先生。冯老爷子身体不太好,生意什么的都归老大冯子轩管了,他也确实能干,一直打理的井井有条,老二子瑞才能安心读书做学问,老三子君也乐得逍遥做最小的公子哥儿。
冯家是方圆百里的大户人家,有良田几百亩,雇有长工、奶妈,据说还在省里做着别的生意。最难得冯老先生一辈子乐善好施,没忘过乡亲们,时常接济他们。乡亲们都说他和王家、林家不太一样。
但今天竟发生这样的事?
“这孩子知道世道不太平,还出去那么久不回来,说不定是早就被嫉妒咱家的人盯上的啊!”冯老太抹着眼泪。
“当务之急,是赶快告诉咱爹,把大哥救出来!”冯子瑞做了这个决定。
“可是爹爹他…”三公子毕竟年纪尚轻,不经事儿。
冯子瑞微有愠色地看了弟弟一眼,不说话却已经起身,往冯老先生那边走去。
穿过一片竹林,他来到父亲静修的屋子。自生意交给老大后,父亲就深居浅出,爱在此屋,喝茶或者念佛,偶尔换老二对对诗词。老大能干,老二却和他脾性更对,老三,还小。
沉着气,他向父亲禀报了大哥的事情。
“兵荒马乱,如今也只有找朋友牵线,去把他从兵营救回来,耽搁不得,若是走远了就来不及了!”爹爹当机立断。
“好,我速速去办。”听了父亲的交代,冯子瑞答道。
退出父亲房间,冯子瑞立刻去联系与父亲生意往来多的几个朋友,还有乡里的陈先生,他腿长的很,认识的人多,据说能通到政府军队那里。
街上几家店,暂时停业吧!忙不过来,也没有心思去忙。本来这些,他就不在行,不像哥哥那般精明会做人处事。哥哥也不容易,说起来这么多家店,这么多田,这么多人,威风得厉害,其实还不是一天天做不完的琐碎事,他常看到哥房里的灯点到很晚才熄。
“二公子,我们尽力了!怪只怪对方太难通融。”陈先生和几个朋友,聚在冯家正厅。
子瑞心里的希望,一点点熄灭下去。
几个人都沉默着,凝重的可怕。
“各位叔伯,陈先生。还请再想想法子,我们家不能没有子轩主持啊。花多少钱,我们都肯,只要他能回来。”
临近八里塘乡的老李叔抬起头,对子瑞说:“冯兄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们定当尽力。我小舅子在省城学堂读过书,现在留在那做了官儿。咱们或许可以找他再试试。”
子瑞心里又燃起希望的小火苗。他对着李叔一鞠躬:“有劳李叔了。”
夜深了,客人都早以散去,冯家却无人入睡。子瑞在等李叔消息。
“二哥,李叔靠谱么?我总觉得他做生意挺不地道的。”三弟凑了上来。
“如今也只有试试。被拉了壮丁,我们谁也没办法,一点机会也不能放弃啊。”子瑞又何尝不知道李叔平素为人,但这个关头,也没得选择了。
又过了一天,这一天,李叔差人过来,说有门儿,冯家终于缓过来一点。但接下来对方的条件,让冯子瑞心惊肉跳。
他报告给爹爹,冯老先生一看,也道,这是狮子大张口啊!他们默默盘算了下,这是要把所有店都盘出去,土地退回,都不一定够。
“别的无所谓,钱财散尽都可以回来。我只要人平安回家!”爹爹无比坚定。
子瑞以最快的速度筹钱,准备礼品,其中包括一大车的大烟。也不知道大哥从哪儿弄来的这一车大烟,但估计对方会喜欢。
老张和一个伙计,亲自把这些礼物,银两送去李叔家,并和李家先生一起,日夜不停送往李家小舅子处。
等吧!希望有用。子瑞默默祈祷。他唯有借写字,排解一下心情。三弟整天郁郁不乐,毫无往日浪荡公子样儿,他也在等。
“回来了,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也不知过了几日。子瑞听到熟悉的张先生的声音。
“吁~”张先生呵住了马车,面带笑容。这边子瑞子君已经迎上,子瑞激动得已经无法自制,手都在发抖,脚在飘。
哥哥受罪了。他心里一直盘旋的就是这句话。他跑到门口,看到张先生和伙计的马车,马车上是一个大箱子。
他心里咯噔一下。
张先生忙说:“人家收了钱,就把这个给我们了,说大少爷在里面,不能出来见面,因为他们也是顶着掉脑袋的风险的。我们一刻没耽误就回来了。”
“快,打开,让哥哥出来休息…”
那边厢张先生已经打开箱子。“啊!”他大叫一声,大惊失色。
箱子里躺着的的确是自家大少爷,只是,看样子毫无活人样子。
他忙上前试试气息,确实已无生气。
“二少爷,我们该死!”张先生跪了下来。
子瑞呆住了,他的世界茫茫然起来。这就是他盼了几日,散尽家财的结果?大哥回来了,也永远不会回来了。
文/郭小果。
本篇文章是主编要求采访家里老人的作业,这是我从母亲处听到的,她的太爷爷(即我外公的爷爷)的故事。年代不好精确考证,约20世纪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