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年,我也终于能够静下心来面对那次车祸。仿佛那个血淋淋的倒在地上的不是我,也可以试着回忆起来,那并不是一场噩梦。
那天下班,时间还很早,天却有些阴沉,黑压压的一片,要下雨了。温度适宜,我没有乘公车而是选择了走路回家,路上我玩弄着手机,小狼微信上给我发来消息,带它回家吧。她说的是只猫,刚出生两周,她捡到它的时候被压在旧衣服下面奄奄一息,也没有妈妈,带它回家吧。小狼在无锡,我在苏州园区,若这个时间我公交火车公交的话到她那里要三个小时,而且通过安检也是个问题。我想了一下,借了三百块骑着我的赤兔就出发了。
赤兔是我的摩托,全身红色,黑白花纹相间。马力大,400排放,可以轻松开到170的速度。骑着它上班在苏虹路上一脚油门开到100,不到3分钟就可以到公司。排气管没有降噪,发动起来呜呜呜声音惊动的附近的电瓶车蛙声一片,松开离合瞬间飞奔出去,声音如马如嘶如鸣。我称它为赤兔。
期间迷路两次,偶尔会停下来看地图,上了312国道之后一路加速到无锡。下起了雨,我穿着短袖T恤,雨滴击打在胳膊上竟有些疼,我没管那些,又超过了一个速度才80的乘用车。
到了小狼那里我在门口找了位置停下赤兔,滚烫的发动机在细雨中迷雾升腾,氤氲着这个下着雨的江南。从赤兔上下来双腿发软,我跌跌撞撞的往里面走。见到小狼的时候她抱着小盒子,猫躲在盒子里,只有手掌那么大小。小狼用手遮住盒子用来挡雨,披头散发向我走来。我们在路边坐了一会,“就交给你了”,小狼摸了摸猫的头。
“嗯。”我把盒子放进书包里,书包挂在胸前,把雨衣套在书包四周用来挡风和雨。一切安排好后我跨上湿漉漉的赤兔,原路返回。雨下的更大了,穿过风声我听到小猫在叫,我在路边停下来抚摸它的下巴,说你再忍耐一个小时吧,心一横,又飞速开着。
在运河西路快到312国道上的时候,速度是80,车祸。
在此之前我是有过一次车祸的经历的。急速的转弯,轮胎的突然抱死,尖锐的刹车声后地上黑黑的两道轮胎的痕迹。我在赤兔下面被压住了腿,尝试了下无法爬出来,还好我是在一个小区的门口。周围的烧烤摊、黑车司机都跑过来,他们合力帮我把车扶起来,有人看我伤势、有人帮我看车。我没有大碍,除了冲锋衣被磨出了一个洞。
这次相对之前我的驾驶技术已经好了很多,前面有辆车企图右转,没有转向灯我也不知道。我正企图超车便又加了些油,他突然的右转使我措手不及。我死死的抱着书包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赤兔也飞了出去好远。我在地上躺了几秒,忍着疼痛翻开书包,它还在蹭我,也便安心了。还好我是带了头盔,也还好撞车的角度。
我摇摇晃晃的爬起来,四肢都是血,我怕车主担心第一句话就说人没事。有被撞击声吸引来的附近的村民,他帮我扶起赤兔——全废了。车把撞弯、保险杠不翼而飞、发动机也撞掉了一块……我打消了继续骑回去的念头。
在大家的帮助下,我们到了附近的城镇。在商讨要不要找警察的时候,我活动了下手臂,并无大碍。此刻的我只想早点回去安置好猫咪。我把车交给了烧烤摊的老板,留了个号码说,我骨头断了再来找你,就坐着他找的黑车回去了。
哦对,那只猫的名字和我一样,它叫小盒子。
在之后的几天里我一直做噩梦,毕竟差点死掉。我与小盒子相依为命,晚上下班回家有它在等我,我叫小盒子小盒子,它就会来蹭我的脚。半夜它喵喵叫,我一下床它就不叫,我一上床,它又开始喵喵喵,我就索性把它抱到床上,它毛茸茸的在我脸的旁边安静的睡觉。世界杯那段,我也会把它抱到床上,我们一起给德国队加油。我不会再去想赤兔的事。
还是基友在旁不停的怂恿、威胁,我才去无锡把赤兔拉回来,几乎是已经废掉了。我也没钱去修理,也不想在上面花什么心思,我还是做恶梦。
赤兔在楼下寂寞了半年,沾满了灰尘,基友心疼,又是带着几乎威胁的口吻逼着我去修好。零配件花了两千多,倒是修车的老板在我问多少钱的时候,他支支吾吾的说一百多你看着给吧。我觉得他很花心思,他是个很淳朴的人,不会做生意。我说太少了吧。他说那就两三百。我说给你三百。他说那就两百八吧,抢着往我口袋里塞了20块钱。我不擅长这些,想想算了,谢过之后一脚油门走掉了。
在路上,我没敢开的太快,风还是打透了我的衣服,我骑着赤兔在熟悉的路上奔跑着,胳膊上有着丑陋的、永恒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