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沐日,清晨鸡鸣后,栾欢月先去了趟雀院,见玉香依旧烧的昏昏沉沉,便去凌落云处告了假,从凌落云处出来,便巧遇了陈雪,两人结伴着,一同往正门处走。
“栾姑娘还未见过夫人和小少爷罢?”快至正门之时,陈雪笑眯眯地问着栾欢月,见栾欢月不解地看着她,向她努了努嘴,栾欢月抬头看,一女子领着一帮丫鬟走在最首,穿着一件黛紫色缎子袄,红豆色绸裙,款款挪步,一双柔夷交互紧握,正是颜夫人,月如玉。
好像是感觉到了有人在注视着自己,月如玉回头望向栾欢月、陈雪,见两人恭恭敬敬地见礼,并未多加关注,直直往正门走去。
“今日少爷巡店回府,夫人这是去迎了。”陈雪向栾欢月解释道。
“少兴!”不待月如玉走至正门,正门口便走入一锦衣少年。月如玉欣喜地想要去拉他的手,却被少兴巧妙地挪开了。栾欢月站在人群后,察觉到了颜少兴对月如玉的那一份异样,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地笑意。颜少兴被众人簇拥着往内院走,谁也没有注意到路旁躬身退避地栾欢月和陈雪。
“少爷,一定十分兢业罢?”栾欢月与陈雪走在去往缎裕坊地路上,好奇地问着陈雪。
“少爷还未定性呢!说是去南城巡店,我估摸着,八成是去杭州玩了罢!不然,怎的去了好几天才回来?”陈雪耐心地向栾欢月解释。“少爷自小被云先生教习,兴趣不在商贾之路,老爷仍在是,意在让少爷走入仕途。但自老爷死后,少爷性子变得冷淡了很多,因着想辞退云先生,与夫人吵了许多次。”
行至缎裕坊门口,栾欢月本想告辞,却被眼尖地陈星发现。
“栾姑娘!且等等!”陈星忙追了出来,见自家姐姐面露不虞,也不理会,只望着栾欢月。
“陈小哥,好久不见。”栾欢月看到了陈雪脸上的不快,却也装作不见,微笑着看着陈星。
陈雪见陈星一见栾欢月眼里便没了别人,不好在街上训诫,只得转身离开,落个眼不见心不烦。
栾欢月见陈雪离开。方才露出难为情地表情问陈星:“小哥,你现在可方便离开一阵子?”
陈星听后高兴的忙着点头,扭身进去向掌柜的告了假,便与栾欢月离开了。
陈星和栾欢月在街上走着,陈星偷偷瞄着身旁的栾欢月:“栾姑娘,你在绣坊中可好?”
栾欢月笑着点了点头,忽地咳嗽了几声:“陈小哥,附近可有药店,我想要抓几副方子。”
陈星见栾欢月咳嗽,伸手想帮栾欢月顺顺气,望了望四周,又放了下来:“为何不去李大夫那儿看?绣坊规定绣娘不得在外抓方煎药。”
栾欢月平复了片刻,疑惑地问着陈星:“为何不得在外抓方煎药?”
“绣坊布匹多数都要进贡入宫,宫中贵人们金枝玉体,自然怕有人收了贿赂,在布匹中下些污糟东西,因此定下的规矩。想必你还不知道罢!”陈星见栾欢月不解,耐心地解释。
栾欢月垂下眼帘,又咳了两声,与陈星说了两句,便称要返回绣坊瞧病。陈星见栾欢月脸色确实又难看了几分,亲自将栾欢月送回了颜家绣坊。
走至半途,栾欢月问起了陈星:“听雪姐姐说,少爷想要辞了云先生,却是为何?”
“姐姐从不多谈颜家内院之事,我亦不算清楚。”陈星见栾欢月露出失望神色,又接着说道:“不过我听掌柜的说,云先生三年来颜府担任教习,原本与少爷关系极好,自老爷去后,少爷便不再踏入云先生客居的拂月堂,终日里待在归鸟轩,不知晓在做些什么。”
走到颜家绣坊门口,朱拂玉正要出门,见栾欢月与一男子走至正门口,下意识地闪身避在了暗处,朝栾欢月望着,嘴里喃喃:“怎的又换了个男子?”
栾欢月走入正门,背对着陈星,脸色凝重地往里走,被朱拂玉瞧了个正着。朱拂玉本打算出门,瞧着栾欢月人前一副温和模样,背后却露出愁容,心下好奇,跟着她又走回了绣坊。
颜家绣坊 映荷堂
休沐日的映荷堂空无一人,栾欢月走到凌落云的绣坊敲了敲门,见无人应答,推门一看,凌落云并不在。想了想,栾欢月走到了自己的绣架前,将绣架前的窗户打开。阳光霎时洒了进来,引得一阵暖意。
绣了一个时辰后,窗外忽被挡住了一片阴影,正要回头,却听见拂玉的声音响起:“你在绣些什么?”
“君子远闺阁,你无需知道!”栾欢月没好气地回道。
“那日见那位云先生身上那件淡青色的袍子很好,你会绣罢?”拂玉坐在窗户上,问她。
“不会!”栾欢月不欲理他,却也不得不回答。
“那等你学会了,替我绣一件罢!”拂玉说的十分随意。
“你不是要去杭州玩吗?怎的还不动身?”栾欢月忽然想起今早李欢儿曾说过朱拂玉要去杭州。
“晚那么一时片刻,杭州也不会没了,不着急。”拂玉发现自己很喜欢和她说话,十分干脆。
栾欢月被拂玉搅和地绣不下去,放下绣针,整理好东西,将拂玉推了推,把窗户关上,走出了凌落云的房间,回身带上房门。
“今日在门口与你说话的男子,是谁?”拂玉见栾欢月往映荷堂外走,忙追上去,好奇地问她。
栾欢月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他:“你可是看上我,想让我做你的侍妾?”
拂玉饶是喜欢她这样的直白,也被吓了一跳,怔了一下,才笑着看她:“你可愿意?”
“我愿意!”栾欢月看着拂玉的表情,见他听见自己一字一顿地说出答案后,吃惊的表情,毫不为意,与拂玉相处了几次,知道因为自己的抗拒,拂玉才一再纠缠,她便决定不再跟他对着干,以求一份安定。
果然,这回拂玉并没有再跟着自己。栾欢月扭头看着拂玉一副不知所措地表情,嘴角微微一扬,不自觉得地得意笑了出来。
拂玉自然是被吓到了,直到听到栾欢月得意地笑声,方才回过身来,看着栾欢月的背影喃喃道:“我竟然被调戏了……”
颜家绣坊 静思堂
晌午时虽是个大晴天,还未等到黄昏,便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栾欢月躲在静思堂的屋檐下,望着窗外的雨,面容平静。没等多会儿,雨便大了起来。
颜少兴撑着伞,走在回归鸟轩的路上,路过静思堂时,见一身着淡青色袄子的女子躲在屋檐下,手里提着绣篮,一副楚楚可怜地样子,走了过去。
栾欢月见颜少兴走向自己,抬头看了他一眼,礼貌地见礼。
“你是新来的绣娘吗?从前未曾见过你。”颜少兴声音虽清冷,但却还算温和,并不桀骜,与早上进门时的气质与云展有些相似。
“是呀!我迷路了,你可以带我回早梅院吗?”栾欢月说着,又别了别自己身上的比甲。
见栾欢月不认得自己,颜少兴脸色不知为何,又温和了几分:“走罢!”说完,将自己的伞分给了她一半。
静思堂外不远处,有一人打了个喷嚏,声音被雨声遮盖,没有引起离开了的两人的察觉。
等颜少兴将栾欢月送到拂月堂附近,便不肯再往前走,把手中的伞递给了栾欢月,想要离开。
“我怎么把伞还给你?”栾欢月谢过颜少兴,见颜少兴要离开,忙问道。
“你把伞放在归鸟轩门前即可。”颜少兴意兴阑珊,拂了拂袖说道。
等颜少兴离开后,栾欢月理了理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并没有回早梅院,而是往前院李大夫所在药房走去。
颜家绣坊 雀院
栾欢月端着药盒走进了玉香休息的房内。玉香烧了一天,此时已是不省人事。栾欢月扶她起来,先给她喂了些清粥,又将药一口一口的喂她喝下,见她精神稍稍好些了,松了口气。
“多谢!”玉香勉强一笑,手还是颤抖着。
栾欢月又从药盒里掏出了一小坛酒,一条手巾,走到了玉香身前说:“我只能帮到你这么多,这颜家绣坊规矩很多,替你拿药也并不那么方便。我听人说,有一土方,用酒擦身,可使病症减轻,却不知是否有效,你愿意试试吗?”
玉香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勉强起身,也不废话,开始脱衣。待到栾欢月替她擦完身子,自己也累的有些微喘。看了看外头的风雨,栾欢月替玉香又从别处拿了床被子,为她盖上。
“你有仇人罢!”玉香看着忙碌的栾欢月,忽然开口:“我可替你杀掉一个人。”
栾欢月并未搭腔,面上也未露出一丝表情。收拾停当后,她提着药盒离开,走至门口,忽然停住,回头望向玉香粲然一笑问她:“一命呜呼,应该是世上最痛快的死法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