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观点概览:
诗是文学的起源。
纯粹从文字运用的角度观察,诗应该有四种形式。
诗的几种审美。
诗有内在的性灵。
诗就是诗人的观照。
诗是自然与人性的无意相合。
诗是文学的起源。
先有语言后有文字,文字是约定成俗的代表意思和语音的符号,没有语音,文字就不能传承,没有意思就无所谓文字。
文字代表的是部族必须记录下的信息,书写工具的匮乏使得信息的记录格外的困难,所以有必要留下的文字必须非常重要。
物质or精神?物质就在那里,而精神寻摸不着。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先民的精神世界一者为偶尔的战争胜利带来物质短暂丰富的快乐,一者是定时的祭祀予以神秘的寄托。
在庆典上,高声说话,笑闹、性爱,发乎于淳朴,在祭祀上,主祭高声说话、诵唱、作神秘的动作,受众人尊崇,参与者则与众人同心同德同说应说的话。
部族的壮大伴随领导权的统一,进而诞生出战歌、庆舞、祷词等精神文化的源起,继而依据具体活动的形式演变出创作的范本和形制。
歌有叹,唱有呼,祷词有神秘冥感,诗为之出。
诗的创作一开始就有丰富的要求:创作者的身份不能低,否则无以创之以文字,书之以布帛;诗的内容不能太有用,否则无以传播于国民,难免束之于高阁;诗必定是志向和情思的反映,否则不足以使创作者达成他传递思想、交善于人的目的。
随着教育的下移、书写工具的扩展,伴随血统精英统治制度的解体、文明的进步,创作者由少数人演变为多数人,由精英演变为所有识字的人,文体的形式由服务少数人转向服务多数人,由服务精英转向服务大众;文学作品的传播者和主要受众,也由少数变成多数,精英变为大众,随之必然出现的是文学作品形式的多样化,后出现的文学体裁也越来越由丰富的意蕴,转向浅近的意思。
文学的意蕴既来自于作者所寄托于文字中的丰富而难言的感情,也来自于读者从文字中照见自己丰富而难言的情感,它的不断薄弱既塑造了诗人天才的名声地位,也预示着诗国的不断衰弱。
自大唐由盛转衰之后,就再没有一个统一的汉国王朝有出关拓土、威服四夷的作为了。(这也许只是一个巧合,我这么写只是为了拔高文学的地位,请勿以立场苛责于我)
及至今天,诗应该有四种形式可以参考,排列不分先后,纯粹从文字运用的角度观察:
字形派,以字为画,不假于口,可以参考朱赢椿的《设计诗》;
声音派,以人嗓为乐器,无关文字语言,用声音的长短缓促和音色的亮点特点,表达一定的情感和故事,近似于纯音乐,自有规仪尺度,可参考《忐忑》;
沉默派,用词晦涩易谐音歧义,不亲近大众特别是相关知识匮乏者,不利于诵读,因为听觉不能分辨谐音,特别是在上下文的关键处,无法结合上下文来理解,特点是精微细腻,纳须弥于芥子;
唱诵派,有音乐美,偏爱用浅近词汇表达丰富意蕴,可以配合音乐,也可以用纯人声唱诵,而不失音乐韵律跳动的美感和诗歌意思传达的精到。
依经验,古代诗都与字形有关,因为古人无不是书法和字形审美的行家,但由于现在传统书法审美的丢失,字形不得不让步于默读和颂唱;
光有音的诗,古代条件下难以传承,但在现代条件下,其创作也相当困难,既需要创作者在只有音可以利用的条件下保持美感,并表达一定的意义,也需要读者突破对文字和语言的固有印象,才能参与欣赏,这就很难做到了。
常见冷僻字和生僻典故且缺乏韵律的诗,大体与沉默派有关,但因时代变迁而使语言环境发生变化的,不在此列,比如由普通词变成生僻词的词字、音意发生偏转变化的词字、原来同韵部后来不同韵部的词字等,由于现代人传统国学知识的普遍匮乏,沉默派不得不让步于唱诵派;
有押韵的诗和有格律的诗,即有韵律的诗,大体都与唱诵有关。
对于诗的审美
如果以诗经的角度考虑中国传统的诗审美,一般认为的好诗应该具有唱诵派的主要特点,即兼顾口语表达、利于传播。
由于三教和合的缘故,诗人常有追求“行高于人、言背于俗”的风尚,总想特立独行,譬如莲花之于淤泥、隐者之于乱国、放骸之于禁锢、出家之于在家。故而计较立意之高低、情思之厚薄,故而要求行文之俊逸、用词之质美。
由于诗的历史源远流长的缘故,后来的诗人在无能力比肩前人的情况下,开始挖掘新的题材,在题材始终有限的情况下,开始追求文字的新奇、表达的繁巧。
由于历史随着时间的弥远而显出神秘的缘故,学古诗的人难免因为文化背景、用语习惯的差异,而感到古早时候的诗作具有神秘的魅力,如果当时的文坛死气沉沉,难免生出复古之心,从而用千年的瓶子装酒,意在瓶而不在酒,要求诗作须得神秘的冥感,一如当年之祷词。
凡此种种,凡诗人皆有他自己的一套。我把这一套一套归归整,取长补短,概论为:完整的审美标准应该是在表现、情思、遣词造句、音乐、意境、风格、文化潜味、形式等处都达到精到、统一、和谐、利于传播的境界。
诗有内在的性灵。
显于字表的是修辞用典意象措辞情感思想故事等等,深藏其内的东西必要读者本人的智慧参与,才能领受和体会,这才有音乐和意境。
读者的领受和体会与作者的情思况味融合为一,互补互生,读者和作者这才惊觉:诗,自有其性灵,无关人我他她,天赋而自在!
同样的景色,1000字能够描写,两句话也能够描写。美的散文,写成1000字而具有诗的美的,有;美的两句诗,只有两句而具备诗的美的,也有。
好的诗篇,直译成他国语言,也不至于太削弱美感,被化用在他人的新作里,亦体会得本来的灵魂。
诗的美本来就不在于长短形式,而在于“自成一界”的性灵。
那诗人何以写出这样的文字?盖因为,诗人是作者,同时也是他自己的读者!
诗的性灵,有两种指向,一是诗的灵魂,一是诗的智慧。
对于诗的灵魂
细加阐述,在创作中,诗的语言随着情思的流转消涨而运动,以自然流露的器量格局,形成林林总总、气度自若的文字表述,就像有一条隐线贯穿其中。这条线像气一样可以思量却不可捉摸,首尾都延伸至留白无尽处。
他仿佛是在此处经过。
如果没有这条线,就意味着诗中的情感、表述、风格没有统一为一个和谐的整体,不复为完整的、有生命的作品,仿佛失却了灵魂,如同行尸走肉,无有美感。
对于诗的智慧
诗的智慧不是知识性的,也不是纯粹抽象的,说是厚积薄发灵光乍现的洞见可也,说是千锤百炼复归平淡的生动亦可也。
无论何者,都无疑是生活的提炼。细察名篇美句,少见清净琉璃自然华美之境,更多的却是时乖人迷、浸沉时乖人迷却奋起勇气、达观自信的智慧。
故而理想的诗的创作也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和谐而美、自有自在的灵魂,一部分是天赋自然、超然永恒的智慧。
在实际创作中,诗的灵魂必在,诗的智慧时现。
诗就是诗人的观照。
在创作中,诗人有两个我,一个我经历诗中种种,诗中情感故事莫不是他亲历亲为亲见,他沉在其中不自拔,亦不愿自拔,随之幻化如幕如雾如雨如露;
还有另一个我,只一双冷眼,盯住上一个我。透过上一个我看这婆娑世界。直看得婆娑化作泡沫,直看得婆娑与泡沫异名而同义,直看得世间种种、纷纷万物,因果群群,拳拳之心,皆至手边,莫不任取而随用。
以此观之,诗是自然与人性的无意相合。
以此观之,诗有独立于其他文体的美感,它生于自然,根于文化,长于人类普遍之情思,开花于个人生活状貌,茂盛于诗人灵感聪明,终于缔落以天赋而普遍的美丽。
以此观之,诗人写作绝没有代别人发言,但必然合于人类普遍之情思;诗人写作绝没有固定的范式,但同一个诗人常见他相同的情与志;诗人必有傲骨,有的宁折不弯,有的宁弯不折,尽都随类境转而不改其心——大诗人莫不自知他将永垂不朽,屈原宣之以离骚,陶潜却绝口不提。
(历史常以个例打脸,但特殊性与普遍性并非不能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