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横横丨横
(25)暮雪寒云人归时
余杭 牢房
栾欢月说的,与事实相去不大,翠儿没有吭声,依旧闷声吃着饭。
“可惜啊!”栾欢月轻笑了一声:“一枚弃子,临死还抱着哥哥得以还债的幻想!”
翠儿被她说的一愣,心里也犹疑了起来,出声反驳:“不可能!她许诺的,从不食言。”
“对!你一定要坚信不疑!一定要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栾欢月点了点头,鼓励翠儿。
“你什么意思?”翠儿有些恼怒:“你不用在这儿挑唆!”
“知道我方才刚从哪里来吗?”栾欢月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是方才她跟翠儿娘要的。
“这是我娘的东西!”翠儿自然认得这个帕子。这是她亲手绣的。她从栾欢月的手上夺过帕子,很珍视地护在怀里。
“你娘不知道你替人顶了罪,还问起你休沐日怎么没回家的事。她还做了你最爱吃的面线在等着你。”栾欢月站起身。她瞧见翠儿这幅模样,再想到自己,有些不忍,但还是硬下心肠说道:“你身陷囹圄,哥哥又逼债逃难去了。外头的事儿,你又能知道多少?即便你知道了,你又能出去找谁讨公道?”
“李亦木!你既然知道真相,还跑来牢房里做什么?”翠儿生气的把碗打翻,脸上满是绝望又恨恨地泪痕,抓着牢房的栏杆眼珠子瞪地大大的,眼里满是怨毒:“是来奚落我的吗?呵……是了,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绣娘,也就能来欺负欺负我了!”
“对!我就是来欺负你的!我就是要把你最后一丝希望给打碎!”栾欢月半蹲下去,看着狼狈地翠儿,朗声大笑,声音狠毒。对!她是来奚落她的,是来敲打自己的那份柔善。她要让自己恶起来,要比那些恶人都要恶。
翠儿见此怒气更胜,隔着铁栅栏狠狠地揪着栾欢月的头发,伸手想要打她,一边怒骂道:“你以为你很聪明?只可惜啊!还有太多事,你根本就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从你进府的第一日,我就知道你是颜老爷的女儿!我也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可是我告诉你,你错了!”
“我哪里错了?”栾欢月猛地拽住了翠儿抓着自己头发的手,眸子清冷,直直地望着翠儿:“看来你知道方梦背后的那个人!”
翠儿知道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反倒开怀大笑:“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你猜啊!哈哈哈哈……”
栾欢月还想再问,但此时牢头却骂骂咧咧的来了,见翠儿状若癫狂地笑着,忙催着栾欢月离开,捡着地上的碎碗残渣。栾欢月讨好地应下,又给了牢头一两碎银,帮着牢头也捡着碎碗残渣,却悄悄地留了一小片,塞到了覆盖在牢房地上的草里后,与牢头离开了。
当夜,翠儿娘听到有人敲自家门,以为是自己的赌鬼儿子回来了,忙去开门,但开了门却不见一人。低头一看,却见一包银子放在了地上,约莫有四十两左右,面露喜色,四下望了望,却看不见一个人影,忙关上了门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街上空无一人,只得一清丽的身影,缓缓地走着,不知往何处去了……
颜家绣坊 寒菊院
寒菊院内,朱撷德与朱拂玉正在下棋,忽见一侍卫走到了林茂的身边,在其耳边禀报着什么。朱撷德眼见着要输了,故意推了推棋盘说道:“吵死了,什么事儿?”
林茂躬身施礼禀报道:“刚刚知府派人禀报,翠儿割腕自尽了。”
朱拂玉知道朱撷德是故意耍赖,也不恼怒,歪着头笑道:“死了便死了吧!皇兄,要不咱们在下一盘?”
“不下了!”朱撷德本也不耐烦下什么棋,起身往外走:“我去瞧瞧太子妃!”
送走了朱撷德,济源走到朱拂玉的身旁轻声说道:“属下已派人去查翠儿自尽之事,晚些便知道答案了。”
朱拂玉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起一本通俗小说,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休沐日,许多绣娘都回了家,早梅院冷清了许多。栾欢月正与李欢儿说着话,便听到院门口传来了朱嬷嬷地声音。走到房门口一看,便见到朱嬷嬷带着一群面生的姑娘走了进来。
“新绣娘们来了!”李欢儿兴奋地拉着栾欢月的衣袖,在这群绣娘中来回地扫视着。
栾欢月一眼就瞧见了站在最中间,一袭红衣的乔媛。乔媛似乎是注意到有人在打量自己,回望看到了栾欢月,挑剔地打量起她来,神色倨傲。栾欢月并未理会她,因她又看见了另一个姑娘:邵筠寒。
新晋的绣娘们,其实多数都是栾欢月曾有过一面之缘地人。朱嬷嬷在众人面前说完话,便让人安排她们各自住下。邵筠寒被分到了栾欢月的屋子,就睡在林凤的床上。邵筠寒对栾欢月印象极深,如今见自己与她分在一个屋子里,便热络地寒暄了起来。就在此时,乔媛便走了进来。
“我瞧着这屋子不错!跟朱嬷嬷说一声,我要住这里!”乔媛吩咐身后跟随着的丫鬟。
丫鬟得了吩咐,转身出去找朱嬷嬷了。李欢儿三个人面面相觑,见乔媛一副霸道地样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栾欢月瞧着,邵筠寒面上不虞之色最胜,却并不吭声,李欢儿却开口道:“这位姑娘,绣坊规定,房间分配后不得随意调动。”
乔媛上下打量了李欢儿一眼,走到了李欢儿的铺前便要把她的东西往地下扔,边扔边问道:“规矩是人定的!从前是谁定的我不管,但往后,我的规矩就是绣坊的规矩。”
李欢儿气结,忙奔过去捡自己的东西,用眼睛狠狠地瞪着乔媛。
“乔姑娘,您真的要住这间屋子吗?”栾欢月走到乔媛的身边,抓住她的胳膊。乔媛挣扎了几次,却无奈栾欢月手劲儿极大,捏的她的胳膊生疼。
“你这乡下人,拿开你的脏手!我便要住这间房,你奈我何!”乔媛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想要扇栾欢月,被她轻巧地躲开了。
栾欢月听完乔媛说地话,松开手,笑眯眯地说:“姑娘莫生气,您想住,我们搬走便是了!”说完后便退到一边,开始收拾自己的床铺,并嘱咐李欢儿也收拾东西。邵筠寒见状,也开始拿自己的行李,准备跟两人一同离开。
此时,朱嬷嬷进了屋来,见栾欢月三人正收拾着东西,乔媛一副得意姿态坐在茶几旁,忙道:“乔小姐同你们开玩笑,你们也跟着胡闹!”
乔媛正要说话,朱嬷嬷便先一步附耳细说了些什么。乔媛听后,眼珠一转,忙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裙,怕是沾到什么似的逃也似的离开了。朱嬷嬷缓步跟在乔媛身后,扭身望了望栾欢月,见她也在望着自己,皱了皱眉道:“还不赶紧把东西都收拾停当!”
“亦木…这…”李欢儿走到栾欢月身边,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栾欢月放下手中正整理的衣服,给了她一个安心地微笑道:“放心吧!”
邵筠寒皱着眉,也走到了两人身边愤恨道:“这乔家千金真是讨厌!这样霸道!”
栾欢月见她与李欢儿侃侃而谈,言语里满是对乔媛行为的不满,不是很想听下去,便找了个借口走了出去。
颜家绣坊 寒菊院
寒菊院内,朱拂玉细细地听济源回禀。
“如此说,翠儿是在她去了之后不久自尽的?”朱拂玉皱着眉,想了想后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笑了笑。
“您还笑!我看着这姑娘心太狠!明明都定罪了,还要去羞辱她!”济源有些不满地嘟囔道。
朱拂玉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翠儿已被定了罪,想来秋后定会问斩。与其被游街示众,受尽唾骂屈辱而死,不若这样了结了自己,落得干净、痛快。”
彼时,荷塘边,栾欢月神色有些悲伤,望着日头。
济源想了想,觉得也有些道理,又说道:“她还往翠儿家送了五十两银子。”
“瞧瞧!”朱拂玉啧啧说道:“还是狠不下心来!”
“主子,您怎么就不盼着她善良点?”济源皱着眉头:“哪个男子不喜欢善良柔顺的姑娘,偏你一昧地夸赞她。”
“你懂什么!”朱拂玉懒得搭理他,径直往外走。
“您去哪儿?”济源连忙跟着。
“不要跟着!”朱拂玉回过头,指了指济源:“我要去拍拍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