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小年的午饭就是一锅面，因为下午就开始煮小年夜的饭，边煮，小孩子边吃直到晚上一大家子围着桌子吃火锅。
今天因为腊梅回来了，妈妈就把应该晚上烧的东西提前做了，一家子像吃年夜饭一样一起吃了。妈妈觉得女儿以后回家会越来越少了。她们心近了，距离远了。
腊梅帮着妈妈一起收拾好，妈妈就催她回家。孕妇不要走晚路，还有一截山路呢。
妈妈陪着腊梅慢慢走，走过田野，上了河埂。腊梅问妈妈，奶奶怎么掉水里了。
妈妈眼泪掉下来了，把心里的疑问说了。觉得奶奶是赌气挤兑红梅，故意去洗，做给儿子看，只是没有想到掉水里了。
向东是以为他送给红梅去洗，他要是知道妈妈要自己洗，肯定是一场吵闹，自己和两个女儿都得挨骂。
那天拿两个女儿出气后，许多人上门说说，况且红梅之前也没有说什么，后来小四又病了，这事就算了。
“ 红梅和小四脾气没有你好，以后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小四还好些，红梅嘴贱，就她不知挨多少打。”
妈妈，第一次对着除妹妹之外的人敞开了心扉，有些话也不能对妹妹说。
她说奶奶就盯着两个小的，小四病了好几天了，不仅发烧，天天到中午就迷迷糊糊要睡觉了，饭都不吃就睡了，拦着不给看病。
不知道奶奶跟小义说了些什么，小义跟妈妈一点也不亲，说话也冲，都不像对妈妈说话。对红梅读书也说话，说花多了钱。现在学费比以前贵。
腊梅擦去妈妈的眼泪，她知道妈妈这些年心里是委屈的，奶奶为小四打破了碗都骂她，气不消就叨不停，直到爸爸生气了，拿碗砸在妈妈面前。
奶奶总觉得妈妈做饭时把好的喂了女儿，像今天一样。其实今天是第一次，因为女儿怀孕了。
腊梅听过一次最刺耳刺心的话，村子里一个年轻媳妇病死了。奶奶说：“那么好的人都死了，我家的那个怎么还在，我的孙子大了，没有妈妈也没有关系。”
那以后，她的心里对妈妈有着深深的同情。
妈妈为自己杳无音讯的娘家牵挂伤心。
妈妈一直为那个早夭的儿子伤心。小义生下来了好像就是奶奶的，小儿子不一样，奶奶不爱，是她的，天天朝她笑。刚会走路不久，就一眨眼的功夫，掉阴沟里了，面朝下，一点声音没有。妈妈心就碎了，生了小四也没有心思管，这几年才好些。
妈妈收了眼泪，对女儿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没有事，就是想说说。”然后催着女儿快走回去。
腊梅转身前，突然想起小四。对妈妈说，妈妈，小四也许是受到了惊吓。她自小就胆小多病。大概容易惹东西上身。
“妈，你晚上用蛋试试，红兵妈经常这样做，经常是准的。”把做法细细告诉了妈妈。
腊梅觉得轻松多了，妈妈也轻松回家了。都各自准备年夜饭。
吃过饭后，红梅帮着收拾，桂兰接过来，对她说：“你去玩吧。”红梅看着妈妈，有点不相信，去吧，桂兰又说了一遍。
收拾好了，桌子上摆了一些瓜子和炸米，自己走进了小房间，拿出一个鸡蛋，在小四额头上滚滚，念念有词，然后拿到灶洞口，一边念着，一边让蛋立着，果真立住了。
第二天，桂兰把那个蛋拿出来，煮了让小四吃了，一直连续三天都做了。
大年前，小四恢复了，也不用出去挖野菜了，也不用洗洗刷刷了，奶奶高兴了，爸爸也不生气了。
爸爸第一次给小四买了一个灯笼，小四很开心，拿着走进走出，像在夜间，点上了蜡烛一样，盯着地面，喜滋滋的。
“小四，还挺好玩的。”爸爸看着女儿开心，也笑了。爸爸对自己那次暴怒，感到有点亏欠，他的怒火都跟老娘有关，其实过后，他有在心里想过，下次还是装佯走开吧，他经常这样做了。
老娘在后面就说：“你是不是聋子，有了媳妇忘了娘。”常常说他，你眼瞎啊，看不见啊，养这么个蛆渣子来欺负我。
不知道怎么就跟红梅杠上了。
红梅心里对爸爸有了隔阂，还是禁不住说：“老师就说过她可爱。”
大年夜，吃过晚饭，小四和红梅穿上了新罩衣，新鞋新袜子，每人五毛钱的压岁钱。小四把钱夹在糖纸盒子底下，放在枕头旁。然后点了灯笼在门口走来走去。
大年初二，新女婿上门，鞭炮噼噼啪啪响过后，腊梅和红兵进了屋。
红梅和小四远远地看着他们，好像他们在一起，腊梅都不像是姐姐了。红梅被催着去泡茶。泡茶，是贵客的待遇，一般人是倒茶，茶是泡在大茶壶的，来人了，倒在玻璃杯子里兑开水。泡茶，是专用的有盖茶杯，放好茶叶，倒开水。
红梅心里头撇着嘴，女婿，不是家里人嘛！后面二伯家大姐夫帮着塞柴火呢，她跟小四去玩，还给糖吃呢。
他不像姐夫，他离他们太远。
坐了一会，爸爸妈妈带着红梅和红兵，带了一点礼品，去堂伯父家去拜年，一共就三家，都是老爷爷一脉下来的。
爸爸向女婿介绍隔壁邻居和自家的渊源，还有自己堂兄弟家的情况。
原本，应该在过礼的时候认亲的，去年，过礼也免了，结婚也从简了，也没有请伯伯伯母们认门的。
云飞的父亲向前，跟向东关系已经远了些，共祖在上好几代了。住着虽近虽亲，血缘上不亲。
云飞家在左手边，右边是向阳，也是有点远了。
家谱，在向东的心里，村子里，谁家之间祖上关系，一本书，差不多男人们都有谱。女人们不一样，想跟谁亲就是谁，血缘还是挡不住的。
爸爸，很少有这么多话。他觉得不光女人，孩子也是，只有过年祭祖时，才一起，平时都疏远了。
小义觉得，许多人都跟云飞家亲。他自己是大学生了，有出息，还有一个厉害的姑爷。别人说话的态度都不一样。
这是现实，时间正在改变，外面的世界正在巨变，他们还在同样的阳光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