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54期“果”专题活动。
坚硬的外壳包裹着小小的我,没错我是一颗小小的花生,有人春种的时候播种我,有人麦收以后播种我,或早或晚,都没有关系。因为我会努力生长,成为更好的自己。
我的祖祖辈辈都是这样,因此我并不是例外。2025年对于我来说,是历劫度难的一年,是终生难忘的一年。
我和我的兄弟姐妹被主人播种在肥沃的土壤里时,我们充满着希望,今年一定要大展鸿图,成为花生堆里的佼佼者,努力结果,长成别人羡慕的模样。
主人把我们种在土壤里连同我们的养料化肥一起,他又拿起了药桶给我们打上了农药,可能是怕杂草丛生,分走我们的养分。
主人六十多岁了,黑白相间的头发,满脸的皱纹如同一张布满褶皱的布,他心满意足地望着这片他精心播种过的土地,期待着能拥有一个丰收的秋天。
因为我是油性的种子,十天左右我才能长出嫩芽,发芽的时候很痛苦,身体如同被撕裂了般疼痛,全身的骨架都散了,只为了心底那一抹小芽。萌出幼芽只是我的第一关,我还要拼尽全力去冲出压在我身上厚重的土壤,有的如同巨石般的泥块压得我喘不过来气。身体的骨骼吱吱作响,我仿佛被重塑了一般。
每当我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耳畔总能想起妈妈的话语,你要勇敢,无论好的坏的,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磨难,都不要放弃。你自己如果放弃了,那么全世界也会理所当然地放弃你。
那些差点被扼杀的希望,又在心中冉冉升起。
泥块大,我推不动,那我就转弯,从旁边探出脑袋,绕过了泥块,方知自己需要转变,不能一根筋走到底。
人生总要转几个弯,才能遇到那个对的人或事。而我也一样,必死无疑的局,换个角度便柳暗花明。
我终于从侧面发了芽,生了根,扎根的日子是孤独寂寞的,没有人问我过得好不好,也没有人关心我痛不痛,独自面对生活的重担时,我才知道孕育我的母亲是多么的不容易,她究竟承受了怎样的痛苦,才能把我养得白白胖胖的。我开始想念我的母亲,那些日常唠叨,让我多喝点水,多吸收营养,好好长大。我觉得耳根子都起茧子了,我不想听母亲雷打不动的叮嘱,如今我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我愈发理解母亲的辛苦和不易。
沐浴着阳光,我开始吸收大地母亲的水,可灼热的太阳愈发强烈,晒得我不得不耷拉着耳朵,如果此刻有雨水来,该有多好。我望向我的兄弟姐妹们,我发现它们也和我一样,白天耸拉着叶子,晚上开始变得兴奋起来。没有了了白天的照耀,温度也开始下降下来。我们开始议论纷纷,讨论着什么时候可以下雨,太渴了。
我也开始着急了,因为我发现主人把我种下后,已经一个月没有下雨了。暴晒后的我们变得奄奄一息,我看到主人也开始唉声叹气了。
“这老天什么时候下雨?再不下,花生都不行了。”
“是啊,今年的夏天格外的热,庄稼不浇水都不行了。”
第二天,隔壁小花开始向我炫耀,她这几天不停地喝水,已经喝饱了,可主人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让她有些得意,我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她,满是羡慕。她话里的凡尔赛,我怎么会听不懂呢?
我听到身边的伙伴开始抱怨了,我知道它们都在羡慕小花,也想张开口喝个痛快。可它们不知道的是,我的主人已经六十八岁了,他掌心的纹络清晰可见,手背上尽是岁月雕刻的细纹。他腰疼,腿疼已经持续了很多年,靠种地供应了三个大学生。他从未说过累,但那一天,他突然坐在田埂上,一根接着一根的香烟,一声连着一声的叹息,我知道他在感叹自己老了,很多事情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粗糙的双手抚摸着已经开始干瘪的叶子,嘴里念念有词,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雨就快来了。
我不怪他没有给我们水,他也不容易,儿子在外面上班,家里还有孙子要管,一辈子没有出过远门,一生都奉献给了这片土地。
不知道盼了多少个日日夜夜,雨终于来了,它来之前,天空中乌云密布,杨树叶子沙沙作响,似乎在告诉我们雨快来了。豆大的雨滴落在我的叶子上时,我艰难的睁开眼睛,我以为我出现幻觉了,张开嘴巴猛地喝了一口,甜的。我开始张大嘴巴,怕错过了,再也没有了。这场雨刚开始很给力,连续下了一个星期,当田地里开始出现积水时,我的身体也开始返青,就像重生了一般,又抽出来了新的嫩芽。我的根系很发达,小小的一颗,便能结出它的几倍,几十倍不等。
我已经喝饱了,甚至有些过了,可雨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全部复活的叶子又开始变黄了,如果雨再不停,我快淹死了。
没有旱死在夏日里,难道要死在秋天里了吗?
我的叶子开始发黑,本该秋收的日子里,却被这场雨包了月。
我的主人打着雨伞,穿着拖鞋,走在地头,望着我们,唉声叹气。
我总是听他说,种地是靠老天吃饭的,老天让你收成好,你就收成好,可今年显然是好不了了。怪不得他那么支持儿女们上学,原来那里藏着他未完成的梦。
我的兄弟姐妹都快坚持不住了,那些曾经无限渴望的雨水,如今却成了我们的催命符。
我的主人再也坐不住了,雨停的那天,他号召家人一起去地里出花生,我看到主人穿了一双高筒的鞋子,那鞋到膝盖处,主人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去地里薅花生了。当他的双脚陷入泥土里怎么也拔不出来的时候,他气愤地把鞋子拔了出来了,开始光着脚丫子在地里艰难地干活。泥水漫过膝盖,裤子上随处可见的泥渍,虽然移动很艰难,可花生却很好拔出。以前,我们被拔出来的时候,围在一起的都是肉眼可见的花生,现在,连最根部也能拔了出来,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花生。
阴雨天气持续时间之久,导致我们早熟的开始发芽,晚长的都是小嫩豆,灰头土脸的我们仿佛打了败仗回来。
以前我们被拔出来时,主人都会摆成一排,如今,我们被拔出来的时候,全部根部朝上,我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倒立。
也许是太怕雨了,所以不敢冒险,又怕烂在地里,只能拔出来,倒立而放,防止出芽。
望着弯腰干活的主人,我竟然湿了眼眶,在这片他喜爱的土地里,我们却没有给他想要的结果。
我脑海中浮现出他播种、施肥、打药的场景。他那么小心翼翼地照顾我们,付出了大量的心血,可我们……
因为雨水的原因,我们延迟收获,小麦也没来得及种上。我有点难过,可小小的我却改变不了什么。
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明年请善待我的主人,请让农民的辛苦换来回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