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关里的一个早晨,大概是正月初五,一声接一声的鞭炮声在村子里持续不断地蔓延开来。睡意朦胧的我下意识地想想发生了什么,之后“哦”的一声,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正月初五,在民间有破五和迎接财神的习俗。这大概是我们这个清寂的小村庄最为热闹的一日,平常时段,年轻人大都外出务工,只剩下暮色沉沉的老人孤守于此。鞭炮声也像一位打着节拍历经三百六十余日的祈福者来到这里,为这里的人们带来春的喜悦和新年的展望。
在记忆的深处,年幼时节,每逢过年无疑是孩童们最为欢愉的时段了。在这期间,对于鞭炮的热爱每个男孩子的表现如出一辙,喜欢鞭炮沉默时段的袅袅细烟和爆发时威慑四方的威严。
那时,过年放炮,还没等天完全放明,已经被家人早早喊起,尽管睡意还在强大地霸占着躯体,然而热爱和一年中为数不多的期待迅速褪尽所有的疲惫,一股脑爬了起来,穿上只有过年才有的新衣服,迅速去灶台上拿下洋火或者顺手从灶爷那里扯来一根香。不用讲,鞭炮肯定被娘放在了炕沿的温热处,这样来的鞭炮干燥声音干脆响亮,可以驱走一年中所有的厄运。而此时的村庄还在北方辽阔而深远的夜空下,月亮闪耀着锐利的边沿,使得人间充满光辉。家家都开始早起,点香膜拜各路神仙,诸如水井边的龙王爷,粮仓里边的仓神爷,土墙边的土地爷,最重要的无疑是墙上泛黄的财神爷。庭院内外都辉煌一片,所有的灯都要打开,屋子也要提前打扫干净,到处充满香燃烧的气味,当然它也属于新年的气味中的一种。无疑这一切都是奶奶布置的,每次看她虔诚地拜各路神仙时,自己仿佛置身神话里边一样,你会相信,充满传说与神话的年是那样的耐人寻味和复古,从而对于它的产生和由来充满不由自主的想象和探索。对于每家每户来说,第一个放炮无疑能让天神感受到人们的诚心和热情,所以大家争着让喜庆的鞭炮声更响更亮。在庭院中间将盘起来的鞭炮顺长拉开铺在地上,尽量不要有重复的地方。听着另一家的鞭炮响彻完毕,立马点燃炮仗,只见捻子嘶嘶地吼叫起来,着火的地方像一个溜窜的小火球,拖着数十个尾巴向前匍匐而去,接着噼里啪啦的声音便在村庄里边回荡。在热闹喧杂吵闹的鞭炮声里,人们仿佛看到了红火热闹祥和的新年。
在古代,人们对于爆竹的热爱也于古诗中可见一斑,如宋代王安石的《元日》中的“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还有苏轼的《正月十五夜》中的“火树银花合, 星桥铁锁开”。且不说现代过年大都市里万家灯火星光璀璨,只说古代元宵或者除夕,在错落有致的古长安城里,在檐牙高啄的宫廷旁,抑或是旌旗飘舞的城墙上观灯笼四起听爆竹齐鸣的古朴和祥和都叫人神往。当然我们也忘不了那个被称为火箭之父的明代万户,他带着四十多根火箭和炮仗飞向无尽苍穹,在宇宙的空间里宣誓我们人类的到来。从这种意义上说,炮仗不只是玩具,它也是我们的武器,我们的伙伴和我们精神深处对于光明的向往和对于艰难险阻的无所畏惧。
我想这也就是为什么从古到今,鞭炮声一直作为年的一种象征,作为我们文化中不可代替的一部分,作为中国人一种浓烈的情愫。因为我们是一个向往光明,憧憬未来,讲求团圆的东方民族。我想无论身在何地,身处何时,只要响起熟悉而亲切的鞭炮声,就会有一股热流在我们身上涌动,唤醒着家的召唤,唤醒着民族的召唤,我们都会记得自己是一个华夏儿女,在那片热土之上,每年经久不衰地响彻着鞭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