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迷上了《拨浪鼓》这首歌。
说实话,我一直很喜欢赵薇这个歌手。
2000年我母亲从深圳回到老家,带回去了一个机器。其实一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到底叫它什么比较准确,但大人们都叫它录音机,我也叫它录音机。它主要的功能是播放磁带,但是又可以收音。如果放进去一盘磁带,最后有两个按键,按下去,用我那无所不知的哥哥的话就是“洗磁带”,还会把外界的声音录进去。也就是说,这个我们称之为录音机的机器可以放磁带,有天线,可以收音,还可以录你想唱的歌。后来隐约中我觉得应该叫它MP1。
我们家有很多磁带。现在能记起来的句子就是“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你的美丽让你带走”“男人爱漂亮,女人爱潇洒”……这些,能完整唱下来的不多,《情深深雨蒙蒙》是唯一的一首。所以,对赵薇的声音记得尤为清晰。那时对明星知道的不多,所以根本就不知道有谁谁多火这个概念。对赵薇的声音纯粹是出于一种自然的喜爱,觉得好听。所以,我觉得赵薇的歌唱得很好听。
后来有了电视,在《情深深雨蒙蒙》里面看到一个情节是赵薇演的陆依萍穿着一双破了的鞋子去一个歌舞厅台上唱歌,结果被歌舞厅的老板发现她是个人才。后来依萍就在这个歌舞厅唱歌,渐渐了名气和钱,每天穿的很漂亮,总是一袭白衣,知道她的人都叫她白玫瑰。这个情节我记得很清楚,陆依萍上去唱的是《小冤家》这首歌。(⊙o⊙)哇,她唱的可真好听!她唱这首歌的时候,我脑海中浮现的竟然真的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可爱的面孔。
等我升到了五年级后就要去更远的地方上学,而且是住宿制,一周回一次家。农村的学校,没有所谓的专门音乐美术体育老师。我至今都还记得教我们美术的是一个女的,眼睛很小,上课特别严格,本来大家觉得可以有趣的美术课,愣是被她那永远板着的脸和坚细的嗓音带的人人生厌。后来有一次我们体育课,被语文老师要求去操场拔草,经过一间教室时我看到那个也算熟悉的美术老师在别的班上课,好奇心促使我去瞄一眼,天哪,她正在滔滔不绝地讲无限不循环小数和π,变了上课内容,不变的是她漠然的表情和尖细的嗓音……
有一天班主任心情好,说上上音乐课,学学唱歌。可是学校没有音乐老师,谁教唱歌呢?老师要我们选个音乐委员,班上闹哄哄的,大部分女孩子喊出来的名字也都是女孩儿的名字,男孩子们有的在瞎说笑,有的则七嘴八舌地在喊着几个女孩子的名字。我对谁当音乐委员没有兴趣,音乐课嘛,不用学数学,这已经是一件极好的事了。班主任看大家闹成一片,估计选不出来了,就自己定了个音乐委员。他定的是个脸圆圆的女孩子,个子不高不矮,成绩也不是很好。在班上算是比较低调的人物了。小时候不知道沾染了什么毛病,老师让我们做个什么“官儿”我们都会假装不当来拒绝一下。我想,出于礼貌,或者说按照套路来,那个女孩子应该也会先拒绝一下,然后勉为其难当这个音乐课代表。可是,让我们稍感意外的是她直接站起来,走上讲台,准备教我们唱歌了。也就是说,她很爽快地答应了做我们班的音乐课代表。哇,这也忒豪爽了吧……我抬起来头来,那张圆脸上流露着一股我唱歌就很好听的自信和从容——这是我在之前的班级中从来没见过的表情。
她的名字叫娅飞。
讲台下面闹哄哄的,不知道唱什么。她张了张嘴,仿佛要说什么了,下面的男孩女孩们竟然都不约而同安静下来了。我扭头看了下坐在后排的那几个平时最吵,连男班主任都不怕的男孩子也坐得端端正正。
娅飞很平静地说:“我教你们唱《烟雨蒙蒙》。”教室很安静,所以尽管她声音不大,但是我们都听得清清楚楚。她话音刚落,教室里安静了一秒后“(⊙o⊙)啥啊?”“不会唱啊……”“没听过啊……”“呀,爱情的哟……”……杂七杂八的声音立刻把教室吵得乱哄哄的。
娅飞站在讲台上牛头,看了一眼坐在教室门口的一眼。班主任起身让全班安静下,除了那两个老油条,其他同学都安静下来。这时候班上有个成绩比较好的女孩子说:“老师,我们都没听过这个歌,能不能让姚娅飞先唱一遍?”老师笑着看娅飞,她嗯了一声,表示同意。那个女孩儿坐下后,班上又立刻安静了下来,感觉比上一次还要安静很多。
“我最怕最怕烟雨蒙蒙,看不清看不清你的身影……”
那是一阵初春的泉水带着融化了一小半的积雪叮叮咚咚地流淌过山间的光滑的岩石,温暖的阳光穿过枯叶还没落完的树枝,洒在厚厚的落叶层上,几颗小草探着小脑袋,山间的鸟儿发现阳光暖和起来了,啁啾声里夹着几分惊喜。
那是我记忆中全班最安静的一次,比期末考试考场还安静。
由于住宿制的,我们一周回一次家,每周五下午放学往回跑,周一早上五点多起床,翻过无数个小山,穿过好几个村落赶在学校升旗仪式开始前到学校,听校长在国旗下讲话。由于太远,我个子又小,尽管每周一我五点就起床了,可是要是一年中难免遇到下雨天气,泥泞的山路让我怎么也不能在升旗仪式开始前到学校。后来升旗仪式在我心里就成了判断我是否迟到的标致,一年之后我对升旗仪式感到无比的厌恶,再后来,我对流于形式的东西发自内心的感到反感和恶心。
当然,最愉快的日子就是周五的下午了。可能是由于心情好的原因,我记忆中每个回家的下午总是晴空万里。
我回去途中会经过娅飞的家所在的那个村子。我从小就在山里放牛,别看我个小,跑起山路,如同一只野生的兔子,所以大多数时候我都是走在放学的回家的孩子们前边。那天我经过娅飞家在的那个村口时,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冤家 听了话 哎呀哎呀 大大的眼 看着我 眨巴眨巴……”这声音是从我刚下来的一个山坡上传来的。这歌我知道,因为我之前在电视上看到过陆依萍在那个大舞厅的台商穿着一双破了的鞋子唱这首歌啊。这声音我知道,不就是那天教我们唱《烟雨蒙蒙》的娅飞吗?我回过头望向那篇山坡,山坡上长满了各种灌木杂草和叫不出来的树木,林间有个影子,她不是一步一步往下走,而是像我刚经过那片坡一样一跳一跳地往下跳着,我甚至能隐约看到她的马尾辫一下一下甩打在她的后背和肩膀上。可是由于是下午四五点,又正值夏天,阳光还是比较刺眼的,我就是没看清楚那张脸,所以我不能断定那个一边唱《小冤家》一边跳着下坡的女孩儿就是娅飞。我主观上很愿意相信那就是娅飞,但是脑海中还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娅飞还有一个姐姐呢,那是她姐姐也说不定哦。而且,多年以后我始终有一个地方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一蹦一跳还能同时把歌唱得连贯并且那么好听?
我对娅飞的记忆就停在这里。在我在学校的日子里,能记住的面孔好像很多,可是如果把名字,脸庞和他们是主角的故事结合在一起,能想起来的往往要么是成绩极差,在学校“劣迹斑斑”的,要么是成绩非常好,孩提时代内心说不出来是敬佩还是嫉妒的那种。可是,对于姚娅飞,我到今天还能记清楚地记得那天她直接上台教我们唱歌的那张自信的圆脸。
十多年过去了,现在我跟很多跟当年的我、当年的娅飞年龄差不多的孩子们打交道,每次看到一张张面孔,我就会想起娅飞,在每个孩子的内心对成绩和分数无比在乎,开心的不一定是考了好分数,但是不开心十有八九是因为分数不高的原因的时代,娅飞没有因成绩差,没有因自己相貌平平,更没有因身边大部分人竟然都已经学会“欲拒还休”而胆怯、自卑、假装地拒绝走上台来向人们展示她的天赋,她的闪光点。
现在,我对美国的文化有了一定的了解,他们是非常欣赏自信文化的,而中国文化讲求谦虚,谦虚到明明心里想要却要在表面装着推辞的样子。娅飞就自信的那种,所以给我,给班上每个孩子展示了一个之前从未见过但是大家内心感觉这样做是对的自我。这是一份发自内心的自信,我很喜欢。所以我会鼓励孩子们,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即便错了,只要是自己思考的结果,错,也大胆自信地错!
每天我早晨我在地铁上拿着书,云音乐随机到“……我今天 陪爸爸 带着全家去玩耍 池塘边 荷叶下 躲着一只小青蛙 ……”我就会想起娅飞自信上台的那一幕。从那次我回头望见可能是她的背影之后,我对她再无其他印象。之后好像有一次我一个哥们跟我说过:“嘿,你记得娅飞吧?有没有觉得她唱歌怪好听的?”我没说话,心想:哈哈,土鳖,印象比你深呢。
现在也不知道她在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我从内心希望她多多少少干着一份跟唱歌有关的工作,如果将来有一天还能遇着她,我真希望好好听一下她唱一首赵薇的歌,如果能是《小冤家》那就更好了。要是她没做一份跟唱歌有关的工作,不管生活怎么改变了一个人,我希望见到她时,还能在不经意间看到那份让我永远感到惊喜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