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约定已久的相会
最佳的相遇,一定是在最美的季节,一定是在最适宜的地点,一定是最期待的那个人。
亲情、爱情、友情,皆如此。
在泛黄的日历中回首,2012年注定不平凡。最值得我们惊喜的是,传说中玛雅人的预言,成了一段惊心的戏语。我似乎怀着某种侥幸,也是乐观。谁会相信我们正向“和谐社会”迈步的美好生活,会因为一句无可考证的谣言戛然而止呢?
我和落笔的会面,定在了传说“玛雅大灾难来”临的前夕。
12月16日,我的家乡——小城旬阳天气阴沉,冬日的阴郁同往年一样,准时笼罩在秦岭脚下的山水大地。火车晚点了半个多小时,我一直在出站口等待,害怕他坐过站,一遍遍拨通手机,只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电话在昨晚上火车不久就打不通了。
一阵火车长笛之后,陆续有人走出站口。我坚信,落笔到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三米多宽的出站口,头脑中在迅速搜索照片上落笔的模样。很快,一个提着拉杆箱,满脸笑容的小伙子出现在站台,照片上的落笔在眼前浮现,越发清晰。
他冲着我微笑招手时,深冬的寒冷瞬间被我们融化,离站的列车拉着长长的笛声,为我们的相见呐喊、嘶鸣。
我们紧紧拥抱。
【2】文学相依
和落笔相识,三年了。
时间后退到2010年。我在吉林,是东北师范大学政治系的一名学生,落笔就读于荆楚南畔长江大学工程类专业。他大二,我大一。或是大学的轻松促使我们寻找精神的家园,或是心智的成长找到了一角的归宿,两个来自乡村的孩子,读着与文学不沾边的专业,却同时找到了心灵的抒发方式——写作。
我们像是两条平行线,越走越远,都在学业之余坚守着自己的文字世界,用散文的方式表达自己对家乡、对乡村、对人生的某种朦胧情感。和很多文学爱好者一样,我们埋头阅读、写作,混迹于各种文学论坛网站,同来自天涯海角的文友探讨、分享。
完全相似的经历让我们越聊越投机,各自向前的平行线似乎找到了交点。两个在茫茫大漠征途中的孤独旅人,同时发现了对方,相视一笑,无需多言,并肩前行,相依相偎,抵抗着来自各方面的旅途考验。
我们是幸运的孩子,在寂寥的旅程中找到了同伴,在对方的身上隐约看到了自己,因此坚信了阔步向前的脚步。我们也是不幸的孩子,当我们走近文学时,纯粹的文学已经偏离了大众的视野,我们注定得不到更多眼光的关注与掌声。孤军深入的风险和心灵寄托的执着并存。
好在,我们结伴而行。
通过网络,我和落笔完成了空间的穿越。在虚拟的环境中,我们完成了一场又一场的散文研讨,任何一个观点都是促进彼此进步的药剂,将会对我们下一步的阅读和写作形成有力的指导。很多个夜晚,在乡村散文的出路和散文写作的突破上,我们各执己见,争论得面红耳赤,最终诸多的先辈实例,又让我们不得不信服另一方的某些言论,并让自己的思维在奔流中汇入活水。多少次,已经发烫的电话,我们还在为某篇文章的问题滔滔不绝……
文学,让我们触摸到相隔两千多公里的心灵温度;文学,让我们感受到梦想的力量;同样是文学,让我们相信了友谊的可能性。
2011年末,一次聊天中,落笔跟我提出了出书的想法,同时他也道出了自己作品质和量上都有所欠缺的无奈。我理解落笔的心情,文学陪伴我们走过了整个大学,甚至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我们荒芜了自己的专业,选择了自己钟爱的文学——在用心上,文学超过了我们大学生活的任何选择,落笔曾在文学与沉侵多年的爱情中,毅然放弃了后者。对于落笔,大学生活正一天天倒计时,无论我们对自己的大学生涯有多少不满,为自己这段单纯的人生追梦旅程做个总结,该是心底多么真切的愿望啊!
没有作太多考虑,我给落笔回复道:要不,我们合作出一本吧!
像兄弟一样,心有灵犀一点通,想法一拍即合。我知道,这不但是帮落笔完成一个心愿,同样是给自己的梦之旅打个结。
然而,当下文学市场低迷的文化氛围,两个名不见经传、尚未出道的散文写作者,想出版一本散文合集的想法,无疑要受到现实的顽强挑战。因为对出版细节的毫不知情,因为对不得不自费出版的巨大代价,因为出版流程的繁琐,我们多次想到放弃。最终,还是心中不灭的执着与热情,还有相互搀扶的温暖,就像我们执着于耕耘在文字海洋中的毅力一般,几经周折,共同的“结晶”,于2012年3月诞生。
一本名为《连根草》的散文集,署着我们两个人的名字,从出版社来到我们手中。
拿到那本书时,我和落笔写下了同一句话:大学四年,有了这本书,无怨无悔。简单的一本书中,不但包含了我们的文字,还有友谊、梦想。
书出版后,在接受某电视台电话采访时,落笔含着热泪寄语说:
虽然我们没见过面,我们的作品见过面,我们通过这本书,结下更深的兄弟之情,希望这本书能带给我和从政更深刻的记忆,带给读者一份宁静的心情。总而言之,我和从政,皆为梦而生。
【3】聚散总关情
很多人都不相信,两个从网络相识的学生,竟然还能合作出书,有这样的事吗?
人间自有真情在。当真诚成为我们走向彼此的桥梁,当梦想成为我们共同追逐的远方,两个走在梦想路上的虔诚朝圣者,我们就是传奇的缔造者。
就在《连根草》成书的那个夏天,落笔毕业了,他完成了由学生向职业的转换。本来,他把屡次提及的见面,定在他的毕业旅行,然而,东北到华中的距离与现实的牵绊,最终让约定又一次推迟。
毕业后的落笔并没有从事他大学的工程类专业,却也放弃了与文字相关的工作,而是听从了家庭的召唤,回到父亲创业几十年的东南沿海福州,以一个儿子的责任助力父亲的前行。准确地说,他走进了商界。当得知他每天都得奔波应付各种商场风云时,我在安静的大学图书馆,满眼含泪。不是为他,是为我们共同的梦。拨通他的电话,他说正忙,没多聊。直等到晚上,我才用坚决的口气问他:你以后还会写作吗?你追求的文学梦还在吗?他没有犹豫,梦永远在心中。
我信了他,或者说,我相信了梦想的力量。
半年之后,在家乡小城,我们第一次相见。他从福州先回到湖北老家,然后坐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来到陕南,我因为找工作顺途从东北回到家,从相识到相见,如同两条发源大山深处的小溪汇聚,历经时间与空间的波折。
那些天,从号称“中华太极城”的家乡旬阳,到十三朝古都西安,再到今天的首都北京,还有我大学驻地长春。一路的风景,共同走过。或惊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或面对几千年的兵马俑黯然怀古,或在雄伟的天安门前昂首一笑,或在长春电影世纪城走过鬼谷的惊心动魄……
走在途中,我多次问他,回去还会写吗?他从不含糊,现在确实很忙,有时间了,一定还写,心中的梦融入在血液中,永远不会变。不过,这次见面,我们谈论的主题,除了散文、写作、阅读,还多了工作、婚姻、家庭等生活成分。是的,我们都长大了,生活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人生课题,无论我们把自己的梦规划得多么完美,终究还是要臣服于生活。生活因为有梦而更加精彩,梦也只有在生活中,才能绽放出五彩斑斓的图案。
始终忘不了,在沈阳北火车站,送别落笔的眼神。一个在站台里,一个在站台外。身边人群涌动,只有我们静止,两眼相对,默默无言,又似说了很多。当他最后转过身,背影消失在空荡荡的进站通道时,我竟一阵心酸起来。三年一面,竟只是这么短短几日,还有好多话、好多问题我们都没有得出最后的定论,分离却是如此迫切、无情。
聚散总关情。一场梦想与文学的约定,仍在延续。
作者:罗从政,陕西安康旬阳籍。江湖上最年轻的“老罗”。政治老师,业余写作,出版作品两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