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仁波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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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看完冈仁波齐。
诺大的影院,只有我,和一个前排的长发黑衣女子。
影片上映之前,看了宣传,有点向往,首映第一天,晚上看了一篇影评(附在后),大大否了一下电影。
前些日子,一个人,陪一个陌生的女子,看完冈仁波齐,有些话,说给自己。
自然,就在自然,没有精彩,自然精彩的时候,是灾难。
伟大,就在自然,没有伟大,自然伟大的时候,是重生。
自然,就是吃饭,睡觉,生子。
有人影评说不知道张扬说什么,那就不要做影评,去看看“都灵之马”。
哪有什么意义,哪有什么伟大,哪有什么神圣,只在你的当下。
冈仁波齐,在我的生命里,在我的世俗里,在我的梦想里,在我朝圣的路上。
冈仁波齐,是我的。
(一)白日梦
从小到大,总是有很多梦,大多是白天。
印象中最多的白日梦,就是想去一个地方,在书中看到的地方,然后闭上眼睛,心中默念“到了到了到了……”,一直到小学毕业,都没有梦想成真。后来这个白日梦就少做了。今天想起来,这个白日梦常常是成功的。
长大之后好酒好色,每次出差,总是碰到热情洋溢的客户,然后变成朋友,每次往来,就要喝酒,下车接了喝“下马酒”,上车之前喝“送行酒”,有二三十次以上,喝完酒不省人事,再睁开眼睛大多已经到了目的地,尤其是内蒙赤峰和通辽的朋友们,喝完酒送我,总是送到站台上,一群大老爷们拥抱,泪流满面,惹得乘务员怪怪的眼神看我们。去的多了,总是坐那几班车次,列车员都认识了,通辽有个列车长问了我电话和QQ,有次到通辽恰逢她休班,便请了一帮朋友一起喝酒。印象最深一次,在北京海底捞喝完酒,拿着人家的围裙,对服务员说“我留个纪念啊”,被朋友送上了火车,后半夜醒来上厕所,然后找不到卧铺车厢,蹲在地上半个多小时,碰到小姑娘列车员,把我领到我的卧铺,天亮后听同行的人说,小姑娘在我卧铺边上守了好几个小时。到了合肥下车,小姑娘说啥也不给我电话,说这是她应该做的。
那些年喜欢坐火车,微醺或大醉之后,醒来就到地方了。也算是实现了一闭眼一睁眼旅行千里之外了。
更多的时候,一个行走在各地,天南海北的跑,火车飞机汽车,没意思了,2009年十一中秋,从内蒙包头买个凤凰自行车,骑着回了北京,800公里,徒步从北京走到沧州,冥冥中,觉察到了生命的内在,放下外在,就是内在,本来就在的,自然就在的,人生自在。
冈波仁齐,没有理由,一路等身长头到神山,两千多公里,放下了外在,没有外在,只在他们的自在里。
白日梦,不是梦,走在路上,就是现实,就是现在,本来自在。
(二)自在路遇
影片没有惊天动地,拉开序幕就是吃喝拉撒睡,原生态的村子,原生态的村民,不像一个电影,没有故事情节,没有故事背景,就是一个村子和一些村民,也不是什么纪录片,没有解说词,没有说教,没有任何评判。
哦,父亲去世了,叔叔老了,不想遗憾,想去朝拜,好!哦,属马的去朝拜,好!哦,怀孕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也会属马,去朝拜,好!哦,小姑娘在家没人照顾,跟着去朝拜,好!哦,屠夫杀了好多牲口,害怕,去朝拜忏悔,好!哦,夫妻两个日子不顺,去朝拜问问,好!
听,去朝拜的理由,就是我们生活的琐碎,很多人的琐碎,在琐碎中烦恼着生活。很多人选择麻木,很多人选择在刺激中麻木,很多人在琐碎中制造更多的琐碎,咒骂着琐碎的人和事,时刻不忘需要挣钱。而他们,去问神。
问神,需要心诚,就是一路长头,跪下趴下,起来,走几步,跪下趴下,起来,走几步,跪下趴下……
路遇有人请他们吃东西,路遇有人请他们住在家里,路遇同行的夫妻,把他们的食物分给同行的夫妻,这对夫妻,舍不得自己的驴吃苦,自己拉了车前行。一路走,一路遇。
路遇一辆越野车子追尾他们的拖拉机,汽车司机说车上的人两个小时到不了拉萨就危险了,他们看看自己的坏了的拖拉机,对司机说“赶紧走吧”,连个电话都没要!
一路走,一路遇,所有的遇,如同春夏秋冬,风雪雨夜,随它来,随它去,自然自在。
甚至孕妇临产,叔叔去世,都在路上,也是路遇。
而我们,生活中发生的一切,都是公平或不公平,幸运或不幸运,少了路遇,多了套路。
前几天偶尔去远途的亲戚家,在村口碰到一个老妪,看见我说“你是***的侄子吧?”,我细看,竟然是亲戚家村里的“臭娘”,居然还活着,一问,已经八十七岁了。之所以叫做“臭娘”,因为她嫁过来时十八岁,而老公已经三十八岁了,残疾人,因为老公给了她爹妈二百块钱(那时候二百块钱,大约是农民十年都没有的收入),嫁过来的条件是不下地干活,很快老公更老了,家里没人干活,村子里的光棍们都来帮忙,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据说长得都不一样,村子里的人全冲她吐口水,喊她“臭娘”,女人们天天骂自己的老公“胆敢去臭娘那里,给你好看……”,而臭娘,一生不下地干活,送走了自己的老公,养大了五个儿子。冲她吐口水的村民,大多数都已经死了,而她,还在村口晒太阳。
路遇是路遇,不是贪遇,不是艳遇,只是路遇,春夏秋冬,风雪雨夜。
或许“臭娘”在绝望中嫁了人,随她路遇,只为不亏待自己,只是路遇,无有纠结。而骂人的人们,在祈求中早逝。
(三)狗屁意义
看了一篇影评,大贬导演。附上他的原文——
“…………说真话,这部片子除了不好看,导演张杨也和自己说的一样:没有剧本,导演自己脑袋也都是稀里糊涂一本流水账,那我也用记录流水账的方式,说一说自己的看法。
影片一开始,直接在小场景中上了人物,我原以为会通过小场景,把青藏高原的磅礴大气逐渐引出来。可惜的是,整个剧结束,对于318和冈仁波齐能看得过去的大场景,一个都没有。
影片中的主人翁,居住地点都是在芒康,芒康处于川藏和滇藏汇合的地方,而且从云南进入的话,有个必经之地是盐井,基督教、达巴教和佛教,相互之间的恩恨仇怨,也都会在这里上演。也就是说不管是从四川还是云南进入西藏,芒康都是必经之地,主人翁原本早就存在于心的心愿,再加年事已高和日积月累的外人渲染,朝圣也就是必然而然的了。这么重要的地方,至少也应该有个交代,即使不是解说啥的,至少也应该给那么一丁点背景标志,可惜没有,包括为什么要选择在马年转山。
对于藏族人而言,磕长头转山这么重大而神圣的决定,一旦准备充足,将要出发的时候,对老人、中年人和小孩子,其心理活动和认识是完全不一样的,那种紧张、不安和兴奋,原本都可以通过细节表现出来,但给这些人一丁点的特写都没给,拖拉机突突突的就开始磕头了。
片子中,直接出现地点的,有个左贡卫生院,但318国道的里程碑倒是出现了多次,不知道导演是想表现318的路线长还是艰难,但表现的里程碑,问题依然严重:在318线上,4444的里程碑,上面密密麻麻写的全是祝福的话语,周围摆的全是玛尼石,上面也写的全是祝福的话语。一个有代表性的里程碑没有,出现了几个意义不大的里程碑,而且出现,也仅仅和昙花一现一样。或者可以有个系统,比如开始的里程和结束里程,或者典型的选一个。但不知道导演想表现的是什么!
影片中,表现艰难的,有一个场景是东达山,东达山是川藏线上除米拉山之外海拔第二的大山,东达山的艰辛,在于一年四季的好天气没在几天。而朝拜的队伍,也在东达山上遭遇了短暂的暴风雪,这种麻烦,一个镜头几秒钟还是就没有了,我就很好奇的是不知道在那种情况下,导演跑到哪去了?倒是在通过一段过水路面的时候,队伍磕头走过去全身都湿了,但导演应该是干的。没有一点精神,想要拍出好片,可能吗?
有几个场景是晚上的时候,大家都会诵经,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大家正在诵经,声音很大的当观众正在听的时候,咔的一下就停下来了,然后就是第二天了。我想问问导演,能不能稍微慢那么一点点,声音逐渐的消失,然后在夜色中留下那么几秒?不要给大家那么大的悬念和惊喜,稍微唯美那么一点点不行吗?
接着场景就回到然乌了,然乌在是川藏线上是比较有标志性的地域,然乌湖非常漂亮,还有米堆冰川和来古冰川也都是非常著名的。但在途中,出现了雪崩,在落石纷飞的时候,小孩子磕头还没起来,大人居然躺下去护住了小孩子。我不知道这是导演故意的安排,还是真实这样,但一般在紧急情况下,我们自然的反应应该是拉起小孩子跑离危险,然后再回去磕长头也可以啊。那么,问题来了,如果真是导演要求的问题出事了,导演会负责吗?
另外一个场景推断队伍应该是到了林芝后欢快的跳起了锅庄,因为再往前往后,都很少有绿油油的草地,人们紧绷的神情,也不会有林芝那么放松,所以大家自然而然的就跳起来锅庄。锅庄是藏族人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大家都说藏族人会说话就会唱歌,会走路就会跳舞。在整个环节中,仅有的这么一点点快乐,能不能把镜头给的稍微长一点,把他们的快乐表现在神情和动作上?但导演却无厘头突然端出来了一锅半生不熟的烩菜。
虽然大家的目的地都是冈仁波齐,但圣城拉萨是个不容忽视的地方,而导演给出的镜头,一个是要进拉萨看到布达拉宫的时候,队伍做了虔诚的诵经。但这个场景的设置应该是存在问题的。从拍摄镜头的角度看,队伍应该转过最后一个弯就到了“幸福拉萨欢迎您”桥上了。但事实是,远在这个地点之前,就是可以看见布宫的,但为什么只有在这里才有这个场景呢?唯一的解释就是导演没注意到,或者忘了,或者太远了拍不清晰。所以给出的镜头才会显得那么不真实。等到了拉萨,大昭寺和布宫,是两个不容忽视的地方,队伍在拉萨两个月当中,必定会做出很多重要的活动,但镜头只给出了夜晚去大昭寺转经几秒钟,而且磕长头的队伍中,一个坚毅的眼神都没有。
另外一个需要交代的是,队伍中有人的舅舅在拉萨做喇嘛,估计这个舅舅也不是真正的舅舅。我当时在哲蚌寺,碰到一位在拉萨读高中的小姑娘说:她们一般称为的舅舅,如果是喇嘛,那相当于是我们的伯伯或叔叔,因为出家了,所以被称为舅舅,到了母亲的那面去了。那么问题来了,在拖拉机被撞坏后,队伍拉着车厢爬山,唱:命好的做了喇嘛,自己命不好所以走远方。那为什么不趁机把缘由交代一下呢?如果说是艺术性略过的话,我真的觉得可以向废名《竹林的故事》或者沈从文的《三三》等等一系列看齐。
队伍到了冈仁波齐后,杨培老人去世了。对于离世这件非常重大的事,藏族同胞会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仪式来送别,从镜头来看,队伍请了三位喇嘛,天葬而且诵经。最终送别的时候,队伍堆起了玛尼堆,献了哈达,尼玛扎堆讲了老杨培的故事。对送别亲人这个重要的环节,和刚开始准备出发那种紧张又兴奋的人物心理活动一样,一个特写都没有。而且,最终到了冈仁波齐,一个大气的场景都没有。也是可惜了。
最后,徒步、骑行和自驾这种不是朝圣但内心虔诚纯净类似朝圣的活动,318上每天都在上演,而且相互之间会有很多互动,不知道导演和这些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居然一个镜头没给。
…………”
此文作者,不代表我的观点,不代表他的正确与否,我不同意,我在318国道的另一段。
2014~2016年,无意中,在山东教了小学生三年书,因为朋友没有老师,让我应急一下,结果应了三年,用朋友王飞博士的理论体系,教了三年小学生写作文,说实话,关于专业我是一窍不通,只是拿来王飞博士的教案开讲,反正王飞博士的理论是“爱西柚,ICU,案例欣赏——结构分析——全新创造”,通俗讲就是模仿,比猫画虎。不成想教出来的学生,大大大大大大跌了学校老师们的眼镜,孩子的优秀,超出了太多人的认知,其中一条,就是在课堂中我设了一条规则“答案没有对错,谁站起来说话谁就是最棒的”“胡编乱造论英雄”,而学校教育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往往要求他们“真情实感,言之有物”,对于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孩子,简直是天方夜谭,成年人的要求是天方夜谭!
在天性面前,哪来的狗屁意义!
在生死面前,哪来的狗屁成就!
在自然面前,哪来的狗屁审美观!
自在的,就在那里,自然而然,就在那里,所以有自在。
(四)朝圣
若干年前曾经给自己一个作业,45岁前要去海拔五千米以上的地方。
匆忙间,到了年龄,几年教书,收入低微,想想自己的作业,44岁的我,买了硬座火车,一路到达拉萨,四十个小时,在布达拉宫,背着背包随人流转经,十几圈二三十公里,又在大昭寺转经磕头,碰到一个藏族小伙子“桑珠”,除了在夏季上山挖虫草,剩余的时间就是到拉萨磕头转经,绕布达拉三百圈,绕大昭寺三百圈,绕拉萨城三百圈……
我写下,我的吟唱——
遥望,布达拉的顶,
那里,曾住进人,或神。
俯瞰,宫外山脚红墙外,
无数,人群,转动千年的经轮。
步履蹒跚的老妇,满脸,岁月的印痕,拐杖铮铮,和着,经轮的咿呀。
精灵样儿的小儿,跟着爷娘,懵懂中哼着赞唱,把种子,植进自己的心房。
百灵鸟一般的少女,衣着彩装,把幸福,寄托给身边的情郎。
那少年,不做声响,只用他的眼睛,诉说自己的坚强。
不多的壮汉,匍匐在地,脸上的泥土,正是那千百年时光绘出的图腾。
我背包,走在,布达拉的红墙外,把心,抛升在高高的虚空,看见布达拉的渺小。
我背包,走在,拉萨的大街小巷,把心,升腾在一缕缕炊烟袅袅中,闻到,家家的饭香。
我背包,坐在,拉萨河旁,拾起,不曾放下的情殇。
我背包,禅行,与清风,一同起舞,一同无影无踪。
我背包,旅行,放松,今晚,宿在云端。
待明日,满山,格桑花开,
我背包,转回家乡,红尘,是心的家乡。
朝圣,不是到了拉萨,是在行走的路上,只是走,只是磕头,只是朝圣。
搭车沿青藏线一路下到青海湖,三天时间,每天十几个小时不停的开车,在海拔5231米的唐古拉山口停留,穿越可可西里无人区,看到若干一路匍匐的朝圣者,在朝圣。
在路上,没有选择,只是前行。
选择多了,无法朝圣。
没有选择是无能的,选择多了是无助的。选择了自己的生活,在自己的生活中前行。
古人说:红尘是道场。
冈仁波齐说:朝圣,在路上。
(五)无言
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
冈仁波齐说:磕头走道。
我只好说:我不知道。
心里偷偷说:文章里的冈仁波齐,其实是自己。